28黄雀在後（2）
陌生的气味转瞬充斥了鼻间。那味道，带了点些微的铁锈味，大概是因为还很新鲜，味道不是很重。但却还是足够她认出。
僵直的身子微微抖了抖，苏绿青发现，她没有勇气掰开挡着她视线的大手。
「狐狸，是你们说好的吗？」带着颤抖，她缓缓闭上眼。
闭上眼後，她才发现，散在耳处的味道，比起想像浓厚许多。
记忆深处的那抹艳红渐渐浮上了。
屍横遍野的那晚似乎已离她很久了。
刚穿越那刻，隐约记得，那厚重的味道，是如何徘徊在鼻间久久不去。那时的她先是狠狠地皱了眉头，待看清是什麽东西造成了那股味道，很意外的她没有吐。
恶心归恶心，但是现在想想，她没有吐的理由，或许只是因为，死亡还未真正在心里留下印记。
午夜梦回间，那场景曾经不断的重复。一再的惊醒，最後遗忘。
右脚向後移了移，苏绿青发现她也许，一直觉得，她是输得起的。
＊＊
「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呢？女人。」血珠从脖间滴下，说着这话的男人，口里带着从容。
苏绿青有一瞬间的不淡定。仅仅一瞬，她很聪明的收起了手。
「你说说看。」沈稳的语气。姣好的脸孔上甚至带了少许慵懒，就好像被威胁的不是她一样。
大眼灵动的转动着。翘起的唇角，饱含戏谑的扫着对方。食指轻轻一勾，娇媚的一笑。却什麽也没说。
心里不是不慌的，只是，她更明白，她输不起。
再次睁开眼时，她说不清楚过了多久。只是感觉很快。
拨开挡在视线的手，迎上前。
被李善威胁时她告诉自己，「她，输不起。」
白色的身影灵活的跳动着，绕着对方，素羽有些艰难的碎了一口。
在他眼里，单单一个赵蕊并不是一个难题，她身後那群蓄势待发的魂灵，才是关键。
失去了供养者李善，这些魂灵，不用处理，明日也会消失。
他本来是算好了，打算伪装成李善和赵蕊厮杀的场面。
一切都算好了。
却没料到，赵蕊竟然在最後醒了。
思及此，他有些紧张的回过头。让他安心的是，绿青并没有上前。
她拨开了苏友宁的手。她，正看着他。
没有插手，是因为知道自己只会拖累他吧。
唇角无奈的上扬，「你不该弄脏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叹息。
耳间传来的声音，让她笑了。「无所谓。」
明明，她在最初就知道了。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人命是多麽的不值。
没有司法，没有警察，有的只是，能力取胜的世界。
「狐狸，你说，这是不是原因呢。」
阻碍了她的修行之路的，也许并非天份，而是她的天真。
来到这个世界後，她过的太安逸了，以至於她几乎遗忘了，记忆深处的那抹鲜红。
不，确切的说，那抹深红，其实重来没有真正留下印记。
深深的一吸。素羽确实处理的很乾净。为了不让她发现，他的衣袍，铁定没有沾到血渍的痕迹吧。
然而，藏在空气中的血气却不会轻易消失。
虽然因为味道尚浅，若不是这样仔细闻着也无法察觉，
只是，她还是明白了。
心跳在空间的涟漪，以及，内心深处的侥幸。
洒满鲜血的那个晚上，似乎再次，浮上记忆。
「啊啊啊啊。」惨叫声再次溢出，那苍白到不能在苍白的脸彻底的扭曲。
「你们都该死！」伴随着对方的吼声，成千上万的灵压猛地朝她袭来。
苏绿青刚要动手。身旁的某人却早已先一步出手。
红袖轻挥，他的眼神闪过不屑，「区区残破之体也敢放肆。」
袖摆轻扫，上一秒还逼在她身侧的灵魂已经消失。
眼见对方终於出了手，素羽反而像是松了口气的袭上前。不再像刚刚迂回的绕着对方偷袭。
十指袭上对方的头皮，向下一掐。
刚刚还在发狂的赵蕊，身体一阵抽搐，五指浮在空中，似乎想抓什麽。
泪从眼角蹦出，她想说话。却连这项力气也没有。
啊事了，她只是魂魄而已啊，没有了供养者的魂魄，能做什麽呢？
主人，对不起，蕊儿已经想起来了，对不起。
转身，迎上苏绿青，素羽的眼角带着满满的笑意。
「让你久等了，绿青。」
「几个残魂你也能折腾。」鄙视了某只爱撒娇的青蛇。
素羽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蹭到苏绿青面前。
眉头揪紧，重重的自鼻间哼了一口气，苏友宁变回了狐形。
跳入绿青的怀里蹭了蹭，顺便再多瞪了某蛇两下。
「绿青，我带你去出口。」某蛇忍了忍，觉得还是不跟某只蠢狐狸计较。
眼下最重要的，是带绿青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提起某只狐狸的脖子，「狐狸你跟我的契约，还作数吗？」
点点头，他有些抓不准她的心态。
只是没时间给他多想。下一秒，那声已在耳侧落下。
「跪下。」带着不容置疑。
沈重的压力，像是铅石般压在身上。那是他陌生的束缚。
当初得到素羽时，苏绿青并没有与之签订契约。照理，那声命令，对他不该有影响的。
看似不受引响。那带在本能里的艰难，却还是让他却步了。
膝盖不由自主的就要滑下。
雪白的臂膀却在这时伸到他的视线前。
他没有怀疑地抓住她，将身子靠上去。
靠在她的脖子上，哪怕心里知道她怒了。他却是再没有先前的胆怯。
嘴角动了动。
浓密的眼帘掀了开。他的眼神深处，一片透明。
「狐狸，是不是，我的觉悟太少了。」
狐耳动了动，「是。」
哪怕明知，这话直白的惨忍。他还是说了。
他愿意将她护在手里保护。
但是，如果她拒绝了，他也不会勉强她。
「你起来吧。」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更没有质问，有的只是她的一句问句和他的一个答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是否有那个勇气呢？
如果有人这样问她，她相信，她有这个自信回答他，「她没有。」
在李善面前，在赵蕊面前，泰然自若地耍着嘴皮子。
若是对方欺上前，她也能保证有这份实力抗衡。
但是，倘若，对方下了杀手呢？
她有多少觉悟，弄脏自己的手。
「绿青，我的手已经很脏了。」一声叹息，在颈间落下。
对於素羽，苏绿青有多少觉悟，他是不知道的。他跟在她旁边的时间还不如苏友宁长。
他只是知道，他不希望，这个对他好的人，弄脏了双手。
仅此而已。
「素羽，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回眸一笑，彷佛刚刚没有发生什麽。
「你在逞强吗，绿青。」抓住对方的手腕。声音里似乎带了担心。
「你别管她了，她只是在闹脾气罢了。」
「谁闹脾气了？」翻了白眼。
「你没有吗？」
「没有。」鼓着腮帮子，苏绿青面色微红的，躲开对方的视线。
见到绿青如此反应，素羽也松了口气。探手，他轻抚着那乌黑的秀发，「绿青乖，别闹脾气。」
这种像安抚孩子一样的口气是怎麽回事？
苏绿青有些哭笑不得。
她刚要拨开对方的手，一股陌生的气息袭上了颈肩。那气息是陌生的却似曾相似。手一翻，簪子从发间取下。
目光微眯，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狠狠刺下。
霎时，鲜血四溅，溅满了她本白皙的手掌。另一手接着在後，又补了一记。
可惜这招没有命中目标，李善敏捷地闪过了。
他的心口处渗出了大片的血，那是刚刚苏绿青留下的。他步履蹒跚的拔出那根发簪，艰难地向後退了退。
他的四肢关节被那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摧残了，落不是他聪明，故意装死，也许真的就已经死了。
还有蕊儿，她终是想起他了呢。
俯首看着自己发白的指甲，蕊儿，天知道你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有多心疼。
他是想爬起来的，可是他忍住了，他明白，即使他能为蕊儿挡住一击，失去了供养者的蕊儿也一定活不下去，所以唯有忍。
只有他活下去了，蕊儿才有机会活着。
嘴角轻轻地上扬了，看着那个害了她的男人，以及那个女人，还有那枚发簪。
「女人，你还真是伪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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