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郁回收完纸盒进到书房，男人弓背扶额，和以往一般聚精会神。她放轻脚步尽量不去打扰他，但衣料的摩娑声仍是令他回过头，见到是她，黄深松开紧扭的眉宇。
他阖上书面对她，目光沉稳，「怎麽过来了？」
「中场休息。」
成郁站着俯视黄深头顶不太明显的发旋，掠过他掩藏在浏海下的眉峰，停在身後光源落进他瞳眸的唯一亮点，有点像是白日里便销声匿迹的星星。
「你还在忙吗？罗大哥要我拉你过去，只有两个人玩不太尽兴。大富翁果然是为阖家同乐而设计的游戏啊，虽然可能玩完以後就引发革命就是。」
黄深歛下眼皮，话突然说得有些含糊，「差不多快好了。」他摆在书上的手指开始像是躁动的猫尾巴。「……你跟罗正关系似乎变得很好，好到可以一起吵架。」
成郁收回视线，蹲下身与他齐高，「罗大哥个性跟罗诗很像，跟他打成一片不是难事。」
「这倒是真的。」黄深因为跟她的距离近了，声音不自觉也放轻。
书房里纸张的气味和黄深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变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味。成郁想起脸颊上的吻和拥抱，倏然语塞，只能愣愣直视黄深静候她开口的凝视。眼前的人眉宇之间已不见初识的阴霾，那时他的心里有终日不散的乌云，她只想着这个男人看起来真像幽灵。
而现在，她只想为他撑一把伞，和他一起等待雨落下的那一刻。
「老师。」
「嗯？」
「可不可以摸摸看你的脸？」
黄深愣了数秒，似乎还无法消化她的问题，随後恢复镇静。「可以。」
成郁跪坐在他面前，像是拆开一件礼物一般，手指谨慎贴上他的颊畔，黄深在接触到她的指尖时，迅速眨动一下眼，但还是盯着她看。她紧张的抿住嘴唇，拇指划过他的眉，接着一笔一划将男人的五官与轮廓刻在心底。
黄深的皮肤很烫，多半是因为她的碰触，正当成郁这麽想时，瞥见他喉结滚动了下，接着看似困窘的蹙眉阖眼。
成郁着迷的捧住男人脸颊，他依势微仰起下颚，正好是个适合接吻的角度。
而她没有犹豫，低头吻住黄深的嘴唇。
黄深被吻住後的两秒内即睁开眼，眼有愕然，但诧异後他便稍微扬起下颚，轻轻回应成郁的吻。
成郁脑袋塞得很满，意识到男人唇瓣的蠕动後立刻退开身子，後知後觉的两手捂住嘴，瞠目而视一脸镇静的黄深。她眼神一节一节飘移到旁边，就是不敢看他表情，然後才问得心虚。
「老师，可不可以吻你？」
「顺序错了吧？」黄深低下脸，神色难解，「回答你的问题：不行，下不为例。」
他的回答彷佛一根针戳进成郁柔软的心窝，所有欣喜一瞬间都从那个小小的洞泄出去。她好像太得意忘形了，以为昨天那个颊上的亲吻可以代表什麽，可是说不定她赋予它的意义，与黄深心里的有所失衡。她眸子不控制的迳自湿润，为了不让黄深看到，她别过脸，假装要起身回到客厅。
「你要去哪？」
成郁没有回过头，害怕鼻音露馅，话说得小心，「罗大哥在等我们……」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
被拒绝的羞耻和懊恼令成郁丧气不已，不敢再看黄深的脸，深怕那会印证她的疑惑，那便是黄深并非那麽喜欢她。成郁做了几次深呼吸，却迟迟难以转身，最後折衷的向後倒退三步。
「请说。」
黄深果然发出笑声，接着低喃，「急性子。」成郁能感到他由身後接近，与她并肩时，他的大掌自头顶覆上，不太俐落的摸了两下就离开。
成郁扁嘴偷偷抬眸，心想这算安慰吗，如果是的话她几乎能想像下一句话就是道歉了，然後他一定会用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说上许多她的优点，但结尾却是补刀他认为两人并不适合的症结……等等，这好像是她跟前男友分手时的场景。
「所谓的下不为例，指的是这种事应该由我主动才对。」
说着黄深牵起她的手，领她走到客厅一同面对罗正先是不解而後惊愕的目光。成郁还没回过神来，愣然望着黄深若无其事说着「来玩吧」，十指也扣得如此光明正大。
成郁心想，原来这个男人是先斩後奏的类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