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煦煦昭陽 — 許學妹2

正文 煦煦昭陽 — 許學妹2

许羽彤的事发生了一个礼拜,聂阳就冷了一个礼拜,杨安乔就觉得纳闷了,需要生这麽大的气吗?她有事没事就拿着手机检查是不是有未接来电,社团活动结束後,想找聂阳说说话,他人就不见踪影了。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许羽彤对她的态度亲近许多,心事也全倾倒出来,人也没那麽闷闷不乐了。

今日登山社散会後,她又想去堵聂阳了,刚好聂阳才收完行囊要走人,她见状赶快冲上前,没想到陈学长突然叫住她,脚步又旋回原地,等陈学长交代完事情,聂阳果然已经先行离去。她沮丧地走出教室,决定传个简讯。

“聂阳,上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失约的,今天我跟你道歉,去常去的小饭馆儿好吗?我请客。”边走边打完简讯传出去,拐个弯没注意竟然撞上一副胸膛。

聂阳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小饭馆儿我吃腻了,换别间吧。走路的时候要专心,边看手机没注意路会掉到水沟里的。」

杨安乔大喜过望,兴奋地拉住他手臂。「哇!你等我啊,是原谅我了吗?我上次不是故意失约的,不好意思啊。」

原本脸色还有点不好的聂阳逐渐软化,淡淡地漾出了笑。「那你现在想跟我说为什麽失约了吗?」

杨安乔笑容僵掉,「不能说的,可是你一定要知道我是有苦衷的。」有点撒娇的求饶样,是难得出现在她脸上的景色。

聂阳没有再多为难她,维持不冷不热的样子。「那天是我生日,家里没人在,本来想说请你陪我吃顿饭过过生日,不过你失约了......」口吻後来颇有自怜自伤之意。

聂阳生日在圣诞节前几日,现在是初秋时分。撒谎起来面不改色,也是聂阳的绝活。

这事情可大条了。她赶紧示好:「我今天补过,一整晚都陪你,可以吗?」

「勉强可以。」

那天因为聂阳想要买些乐器的周边商品,杨安乔先陪了他去一趟琴行。琴行老板跟聂阳颇为熟稔,彼此见面先热络地打个招呼,聊起天来。期间老板偷偷问了聂阳跟来的女孩是谁,女朋友吗?聂阳只笑了下答学姊。

「喔,学姐变女友,不错啊,现在流行姊弟恋。」望了眼正津津有味研究各把提琴的杨安乔,老板打趣道。

聂阳没有否认,微笑未减,在老板眼里等於默认无疑,这下胆子放更大了。

「我从来没看过你带女生来,这次带来的女孩看起来挺朴实的,我还以为你喜欢长得更明艳动人那款。」女孩打扮随兴,但整齐乾净,跟一般大学女生没甚麽两样,不过偶尔与她对到眼时,会被那双波光闪闪的眼睛吸引住,与鹅蛋脸搭配起来,绝对可以称上美女一名。

「她容姿已经算出色了。」聂阳不太想在这话题多说,随意回覆,拿了商品结帐走人,对杨安乔勾勾手,她像黏着主人的小狗,挟着尾巴快速跟上。

老板看着他们的背影碎碎念。「这聂阳对学姊很紧张啊,不过看起来还没成情侣吧....」

身旁的员工受不了地说道:「老板你真八卦,而且你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老板俨然大情圣的模样,清清喉咙开始说教:「一个男孩会让一个女孩循序渐进地分享他的生活,证明他就是想把她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爱情其实就是不知不觉,来得悄然无息.....」

员工以翻白眼回应。

离开乐器行聂阳和杨安乔两人打算去吃饭了,杨安乔手机又响了,是许羽彤的来电。她吞吞吐吐地开口:「学姐,我想问你,今晚有事吗?」

「有事啊,怎麽了?」

「那没事了,我自己去就好。」话完想挂掉电话,杨安乔赶忙喊了一声。

想起前几天那桩未遂的破事,“自己去”三个字分外让杨安乔警觉,如果学妹又误入甚麽莫名其妙的陷阱,事後自己会後悔的。因此本来不想追问的,又改了心意。

「你想要干吗?讲重点来听听。」想要长话短说结束这通电话,杨安乔制止她又要吞吞吐吐的语气。

「那个.....就是我爸爸刚刚打电话给我了,说约我聊聊,问我今天要不要去他的剧团等他下课。我想一个人去如果一言不合吵起来不好,所以想拜托学姐陪我。」

「现在不行,我要去吃饭,肚子正饿呢。」而且聂阳似乎察觉什麽,脸色又变臭了。

「恩,那我就不麻烦你了,本来想说可以让你见一下我爸爸,你上次不是说想看吗?」

「有吗?」杨安乔狐疑起来。

「有,你说有朝一日想看看许思捷是不是私底下是不是那麽温润如玉,仙气飘飘。」她念了一遍当初她脱口而出的几句话。「许思捷就是我爸爸。」

「!!!」再多的惊叹号也不足以表达杨安乔的震惊之意,脑袋被轰炸一遍般才恢复运转,她半信半疑,组织了好久的言语,才能脱口而出几个字:

「学妹......你唬我吗?」这时她才想起汪郁琦的确提过许羽彤颇有背景的事。

「真的,这种事我怎麽敢乱说。」超级诚恳的。

杨安乔冷哼了一下,带点抱怨:「学妹,你明知道许思捷是我偶像,却在我表达对偶像如滔滔江水的崇拜之意时没有表明身分,让我讲得口沫横飞,现在却自己承认,摆明是看准我舍不得不陪你去。时机抓得真好啊。」她口吻又冷了一点。「我有没有说错?」

电话那头许羽彤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嘿嘿笑了两声算是承认。杨安乔吁了口气问:

「几点?哪里见......?」

许羽彤交代完就收线,杨安乔思量了半天怎麽跟聂阳开口,转头聂阳就好像偷听到她们的对话一般,冷若冰霜,脸色沉郁。杨安乔暗忖今天再放他鸟,可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还没等她解释,聂阳先开口了:「怎麽?有事?」语调虽平和,却冷得让人悚然。

「没事没事,我们去吃饭。」她讨好地堆起笑想带头走,若无其事般。

聂阳轻蹙眉头。「刚刚不是有人打电话给你?难道不是问你今晚有没有约?」方才那个忽悲忽喜的脸色大有玄机。

「是这样没错......」嗫嚅完立刻解释起来,略去那日的波折,把许羽彤的事讲述一遍。「她约我八点去见许思捷,我想八点我们都吃完饭了,应该没关系吧.....」

聂阳危险地盯着她。「你不是说今晚一整晚都给我了?」虽然心烦又有事情岔开她的注意力,然而她满心期待的模样,教聂阳想起提着食物散步时,路边垂涎欲滴的小狗,眼神亮得晶莹剔透.....至少她优先考虑的是自己,儒子可教也。「不过,我可以陪你去。」

小狗偶尔也要赏赐狗骨头,才会忠心向主人靠拢。

杨安乔没想到这可能性,经他提议愣了半晌,再笑得亮灿灿的点头。

虽然是聂阳提议陪她一道去,但聂阳和她的往来是刻意避人耳目的,至於这原因她琢磨过一阵子,归纳出是因为聂阳太张扬了,因为太张扬如果身边有走得较近的女孩,这事儿一定会更张扬,跟他素来低调的作风不太一致。所以聂阳主动提出要一起陪许羽彤见爸爸时,杨安乔是有些诧异的,不过船头桥头自然直,没甚麽好避讳,他不介意她当然心胸开怀。

当许羽彤见到她偕着聂阳一同出现,掩不住的讶异神色,她马上开口说明:

「聂阳刚跟我吃完饭,听到能见到许思捷老师,他也有兴趣。」

「不,学姊,重点不是在这儿......而是......」你们怎麽凑在一块儿?

杨安乔不是看不出她狐疑里又浮着暧昧的神色,她狡黠地凑在她耳边:

「这是秘密,你千万要保密,不然.....」

「不然?」

「不然很多人会跟我要聂阳的电话号码。」讲了个老梗,她无奈地拍拍她肩。「聂阳跟我同社团,偶尔会约来吃饭,今天只是凑巧。」不着痕迹地带开许羽彤注意力。「老师呢?你爸爸呢?我上次看到你们剧团新出的剧,超级喜欢的!『晖色春晓』好棒!你赶快带我去吧。」

许羽彤只好赶快带路。今天他们约在剧团平日练习的会堂外,而许思捷正在里面加紧排练即将到来的公演。那日联络许羽彤除了不放心女儿,决定要软下身段跟女儿再谈谈,约在剧团排练时会面,另一番用意是希望她能亲眼目睹剧团无法言喻的美好,再详加考虑。

进门剧团排演到一半,三人被请在客席上等待了快一小时,充当观众欣赏这场不收费的演出,这期间许羽彤因为紧张略为烦躁,杨安乔则是从小耳濡目染,心怀向往,看得陶醉不已;聂阳放空般不感兴趣,却没抱怨过一句。

结束後许思捷从後台走出来,见着许羽彤话都还没说一句,先叹了口气。

许思捷如萤幕上所见,仪表堂堂,漾着一股书卷人的气息,姿态温文儒雅,一丝威严从眼角的鱼尾纹泄漏出来。他没有责怪女儿只心疼地说她瘦了不少,许羽彤眼眶立刻泛泪,收拾了下情绪才介绍身旁的两人。杨安乔本想两人的家务事,他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许思捷却不介意,请三人到後台聊聊。

这一聊聊泰半都是许家父女的贴心话,先是闲话家常,许思捷接着问他们观剧後有没有甚麽心得?许羽彤深知父亲心意,没有弄坏父亲兴致,侃侃而谈几句後说道:

「杨学姐也看得很开心,她之前跟我说爸爸你是她的偶像,从小就看你的舞台剧长大的爸你问我的意见,不如问杨学姐,可能还比我了解。」

这话锋不知不觉地转到正打量後台摆设的杨安乔身上,听见自己在别人嘴里被提起,她转身对许家父女礼貌性点了个头。

「女同学姓杨吧,羽彤说你很喜欢之前的『晖色春晓』。」女儿的推波助澜下,许思捷才跟杨安乔对上有意义的一句话。

与从小到大非常喜爱的剧团负责人对上面,杨安乔已从原先的激动慢慢恢复平静,但还是有些微紧张。她维持进退得宜的态度,想了一下才说:「恩,『晖色春晓』刚上演的时候我就和朋友去看过了,我很喜欢许老师特别传递台湾农家乡村的议题,无论是动作或台词,跟我老家的感觉非常相近。里面的老阿嬷,让我想起我过世的奶奶。」说完浮出温婉微笑,手指紧握着背包背带。

在旁的聂阳瞥了眼她,左手状似无意地摩娑了下她头发就收回,这略带亲昵的动作安抚了杨安乔的心,也落入许羽彤的眼里。感受到她的视线,聂阳与她交换了个眼神,淡漠瞳里有着几不可察的暖意,很快地隐然而去。

许羽彤忆起校内她曾听过的耳语。斯文有礼,饱读诗书,极受欢迎的音乐系高材生,对聂阳的评价甚高。可在她看来,聂阳却是个不折不扣,心思藏得极深的腹黑鬼,唯独杨安乔让他有了一点明显的情绪。许羽彤对聂阳并不太上心,相反的她对杨安乔还花了更多时间探究,现在这情景对她的意义便是:聂阳对杨安乔有着影响力。

「是真的吗?和你老家很像?你的这番话让我非常开心。」许思捷总算露了点笑意。「剧团里从小出身乡下农家的人不多,我们为了这个剧也是下乡探访农家许多次,希望能传达出古早时代农家朴实而刻苦的精神,毕竟现在这年代太少了......」

杨安乔对许思捷制作的舞台剧的了解,不能说精辟入理,但绝对称得上用心去感受,身为一个剧团的灵魂人物,许思捷是非常欣慰有杨安乔这样的後起之秀存在,兴之所至便多攀谈了几句,之後才请杨安乔和聂阳稍微回避,想再确认女儿的心意。

许羽彤尾随父亲到後台一隅。没妥协,还是倔得不肯回家,不进剧团,两父女放下成见敞开心怀谈了好半晌,仍没个结果。杨安乔在旁心想,许学妹果然是个懂世事的,有外人在,许多负气的伤人的话,总会斟酌再斟酌。起码不至於再想拿扫把打人吧。

「爸,我在你身边这麽多年,看你辛苦又操劳一个剧团,最後得来甚麽?一个虚有其表的名声,还是憔悴不堪的身体?做女歌手有甚麽不好,你底下有多少女孩都转去演艺圈当女明星了,为什麽你这麽固执?」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无法以身作则,当你的好榜样。但演艺圈的花花世界,会遇到甚麽事......」许思捷疲态尽现,道尽做父母的担忧。「不来剧团也没关系,但是当歌手要花多少代价才能有一番成就,你受得住吗?」

「你就让我试一次,一次就好。如果我一直没办法有好成绩,我会放弃的。我知道你想要一个接手剧团的人,这麽多有天分的女孩,不一定非我不可。」她指了指立在不远处的杨安乔,那地方听不太清他们的谈话。「杨学姐非常喜欢你的剧团,曾经说有机会一定会进来,有这麽多人前仆後继想要你的指导,你就让我去做我想做的。」她恳求地快要哭出来了,铁了心讲出思量许久的说词。

许思捷面容颓丧,抚额低喃:「那都不是你啊.....羽彤......」

收徒当收贤,不一定非得子女继承衣钵,可是羽彤是有天份的......他一直寄望甚深的,再差一步就....

十分钟後他们结束谈话,虽然脸色不豫,也不像有过强烈争执,至少杨安乔虽没听清他们互诉甚麽衷情,但也没大呼天抢地的大动静。很和平的父女沟通。

许羽彤正想跟父亲告辞,许思捷却突然对杨安乔道:

「杨同学,羽彤说你在学校挺照顾我女儿,非常谢谢你。」

杨安乔回了个礼。「不,是令嫒太抬举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杨同学也不用太客气,我有个想法跟你提一下。」心中五味杂陈,许思捷却没露点端倪,和煦慈爱地望着她说:「剧团最近要招收几个新演员,在一个月後,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来报名试试。我知道你要上课,如果进徵选的话,可以跟你学校的课程互相协调,不致让你耽误学业。你.....考虑看看。」

杨安乔眼睛瞪大了,心想今晚甚麽都没做,何德何能得此厚礼?映入眼帘的是许羽彤满怀鼓励的笑容。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许家父女间诡异的气氛,让她迟疑了。

一直保持旁观的聂阳,从背後轻拍了她肩,那只手就搁在她肩头没放下了。

杨安乔冷静了会儿,说:「谢谢许老师抬爱,我过几天会上官网看相关讯息,如果衡量过後我力有所及,一定来报名。我们就先走了。」话完没等许羽彤,就先拉着聂阳走了。

现下这番情景,於情於理是该问许羽彤要不要一同回公寓,可是她脑袋乱纷纷,太过冲击了想先独自沉淀一番,下意识地只拉聂阳要走。聂阳任她摆布,经过许思捷身旁时示意地点了点头,许思捷这才正视了眼前的男孩,流露讶色。

这男孩.....姓聂.....聂家的?那姓杨的学姊跟他是甚麽关系?

出了会堂杨安乔闷着头往前走,聂阳闲适尾随於後,沉默流转许久,杨安乔才开口:

「聂阳,如果我说有点被卖掉的感觉,会不会太多心?」

聂阳闷笑。「我也这麽觉得。」

听到他也赞同,她顿下脚步回头奔向他,露出“你懂我”的愤慨神情。「是吧是吧,学妹打的甚麽主意,是希望推个人当替死鬼,所以才故意引荐我给她爸的。自己不想要的缺,找个可能会让父亲满意的人顶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不过,对她来说是烫手山竽,对你可能是大好机会。你可以考虑一下。」这眼神怎麽越来越让人想捏捏她的脸,叫她汪汪两声?

「学妹也太看得起我了,许老师要的不只是个继承意志的徒弟,最主要的是要女儿回来啊。但既然承了这番情面,就是个机会。我要回去慎重考虑!」一只手置於胸前握拳,做出一副豪情万丈,雄心壮志的模样,再谄媚地卖萌一番:「聂阳,谢谢你啊,你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朋友了。」

朋友?聂阳挑了眉,沉沉地盯着她,像要把她身上烧出个洞儿,杨安乔被看得不自在了,眼神开始飘移心虚起来,至於这其中的缘由,她还没时间探究。

盯够後聂阳悠哉地迈起步伐,说:「学姐,过两天要上山了,你准备好没?」他说的是社团筹谋许久的登山之旅,难度不高,上山地形平坦,但要在山上过一夜,装备要齐全。

「准备好了,不过体力不知道应付得了吗?」她垂头丧气,最近很缺锻链啊。「可不可以告假啊......」

聂阳回应是冷冷一哼。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