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遮雨棚流到角落,一滴滴的落下。
孙芷榆坐在公车站等着,手中的雨伞都快乾了,却依旧等不到心中的良人。
快五个月前,他们分手了。虽然到最後一刻他们彼此都已对对方失去爱意,但她仍是有付出感情的,怎可能说放就放?
虽然她并没有哭得死去活来,但内心彷佛一直有股能量拉扯着她心头上的肉。
分手後,他老躲着她,避不见面。
她经过这个他们第一次认识时的地点——以前国中对面的公车站时,都会忍不住坐在那里,也许,只是也许,他会出现,她就有机会再跟他说说话了。
我们......真的没机会了吗?
她望着马路上的喧嚣,各式各样的车子从眼前走过,一台台的公车在他面前停下、留下了一些人也带走一些人、再开走,始终没有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其实她不确定自己为什麽等待,为什麽放不下。
是因为真的爱着他,还是因为早已习惯有他的陪伴?
她情不自禁地哼起〈我还是爱着你〉的旋律,小声的念着歌词。
「我还是爱着你,你还是冷处理......」
是吗?我还是爱着他吗?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因为感情的麻痹才认定自己不是爱着他的,或着只是习惯。
「我还是爱着你,我仍无法前进——」
她被突如其来的歌声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是一个男孩。「你是我的生命,再煎熬也不能抽离......」她愣了片刻,随後便跟着眼前着为陌生的男孩一起唱起歌来。
他和她一样坐在公车站候车的椅子上,他并没有注视着女孩,三不五时便往远方查看自己的公车来了没,不像是刻意来搭讪。
即使都是坐着,他们身高还是差了快一颗头。男孩的头发是当下很流行的发型,面向她那半边的头发短短的,刻了些线条,看起来并不会太嚣张。浏海大概到眉毛以上,刚好不会遮住他那黑而农密的眉毛。不知怎麽着,孙芷榆深深地相信他是个好人。
「——我还是爱着你。」他们一起哼完最後一句,一台公车刚好停在他们面前。
那男孩站起身,对她笑了笑,便一脚踩上公车。
孙芷榆目送载着男孩的公车远去,他刚刚回眸的霎那在她脑中成了一个延续的片刻。
这个片刻像一股电流窜过他的心,拉扯的负面能量瞬间消失了一秒钟,黯淡已久的心扉彷佛也被敲响。
这就是所谓的被帅到了吗?
她稍稍的打起了精神,露出了微笑,意识到自己有多花痴後她笑出了声,撑起雨伞,准备去找芝瑄。
孙芷榆讶异她一路上竟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帅帅的男孩,他的声音、侧脸......真的没见过像她这样花痴的女人,才见过人家一眼,就马上忘记原本朝思暮想的对象。
不,她并没有忘记,只是被她暂时搁在一旁罢了。
走着走着,就来到捷运站,老远就看到阙芝瑄三七步站在出口处滑着手机。
对孙芷榆而言,阙芝瑄是美丽的象徵。一头卷曲的发、曼妙的身材、细长的双腿、精致的五官...虽然只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却还是精致的像洋娃娃一般的混血儿。她不禁将她心中的女神和刚刚那个帅男孩做配对。
阙芝瑄彷佛感受到了孙芷榆那天然呆无敌的气息,果然一抬起头就看见她摆动着小短腿像她跑来。
「孙芷榆,我发誓你下次再迟到我就再也不跟你约了。」阙芝瑄没好气的说。
孙芷榆笑嘻嘻的说:「你想吃什麽,我们一起去买吧。」完全不把阙芝瑄的警告放在眼里,毕竟她每次都这麽说,孙芷榆自然是没在怕的。
「随便啊,不然鸡腿便当好了。」阙芝瑄耸耸肩。
「鸡腿便当......可以吃别的吗?」孙芷榆回绝,心想要吃鸡腿跟饭我家也有啊。
「不然吃卤肉饭吧。」
对於阙芝瑄一个曾经长期居住法国的人特别爱吃台湾小吃这件事,孙芷榆一向觉得很有趣,明明就不是什麽大事,但她就是觉得很妙。
「那去那家肉羹店,我想吃肉羹面。」孙芷榆提议。
下雨的日子总是让人特别烦,但有了好朋友的陪伴,烦闷似乎就能减轻许多。他们两人无话不谈,孙芷榆除了自己还常常在公车站像个思妇一样耍忧郁这件事之外,什麽事都会告诉阙芝瑄。
其实她曾经告诉过她,被骂到臭头还差点吵架之後她就再也没提过了。她知道阙芝瑄一心为她好,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去想念那个曾经最熟悉的他。
「我今天在公车站看到一个好帅的男生啊。」孙芷榆说。
「干嘛,被电到吗?」
「没有啊,就很帅而已。」
「我还以为你要说『对呀他帅到让我停摆的心再次跳动、让我乾枯的灵魂获得了滋润』。」阙芝瑄说完自己大笑。
孙芷榆虽然是翻了个大白眼,但不得不承认她刚刚真的有一点点类似的感觉。「哪有。」
阙芝瑄停止大笑,做出一个全宇宙最欠扁的表情——可是在她脸上还是很好看——开始鬼叫:「真的假的啊,随便讲讲而以耶!」
阙芝瑄太了解孙芷榆了。光她那个翻白眼还一边偷笑的表情就完全出卖了她。
孙芷榆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偷笑了。「矮呀,你不懂,真的很帅,很帅,很帅。」想到那个男孩,她忍不住露出满足的微笑。
阙芝瑄笑翻了。「真的是死花痴!」
孙芷榆红了脸:「如果遇到指给你看,你就知道我在说什麽。」
阙芝瑄一边大笑一边表示她会等着看的。
孙芷榆不以为然。
在肉羹店叫完餐後,他们进到店里继续闲聊,强劲的冷气冻的她打了个冷颤,搓了两下手臂。
一旁的阙芝瑄则是无动於衷。长期居住在纬度偏高的法国,这点小意思根本不算什麽。
这时孙芷榆看见了他,就坐在落地窗边,独自一个人看着漫画。
「欸,瑄瑄,」孙芷榆莫名的有点兴奋。「你看那个男的,太巧了吧!」
阙芝瑄差点没被口水噎死。「你可别跟我说他就是公车站帅哥啊......」
「不是啦,昨天我借他雨伞。」突然想起这件事还没告诉芝瑄,她们选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像在讲秘密似的压低声音,不想被他发现。「昨天那个人没带伞被淋得超惨的,所以我就借了他雨伞。他也跟我们同高中耶,超巧的。」
「他手上拿的是少女漫画?」阙芝瑄一脸嫌恶的瞄了他一眼。
「重点不是那个啦......呀,真的耶。」孙芷榆也偷偷看了一眼。「我好像在我妹手里看过一本一样的。」
阙芝瑄翻了个白眼。「怪人,干麻借陌生人伞。」
孙芷榆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话说你真的很懒。」
「你说昨天?」阙芝瑄一脸理所当然:「拜托,坐了快半天的飞机还转一堆机,半夜一点才到家,隔天早上七点要去新生训练?怎麽可能去啊,你知道飞机多难睡吗?」
「害我两天不知道要干嘛......」孙芷榆装得悲惨。
「去认识新朋友啊!反正我们又不同班。」
「我会怕嘛。」
阙芝瑄翻了个大白眼,伸出手把所有的手指向外弹,做出了一个「听你在放屁」的手势。
「啊你觉得我要去跟他打招呼吗?」孙芷榆再次偷瞄了他。
穿着黑色吊嘎、瘦瘦的,头发算是有点长也有点乱,由於他很认真的看着漫画所以只看见侧脸——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排长而浓密的睫毛。
「随便你啊。」阙芝瑄再度斜视了他一眼。
孙芷榆犹豫了半晌,在脑中计画了一下要说什麽,正准备过去打招呼时,老板喊出了「鱿鱼羹好了」这麽一句话。
而他立刻抬起头把漫画放进纸袋里,正准备走去拿羹时,和她对上了眼。
两人对上了眼。霎时间,孙芷榆马上伸出手,说了声嗨。
而男孩则是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拿了鱿鱼羹就离开了。
她看着男孩的背影弯入转角,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