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刻痕 — CH16 所謂幸福 (02)

正文 刻痕 — CH16 所謂幸福 (02)

凌晨三点多,我失眠了,但我却不怎麽确定自己失眠的原因。

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连自己出了什麽状况都不晓得,糟透了。

我盯着通讯录出神,不断犹豫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段去打扰任何一个人,就算是一封简讯都可能扰人清梦的。最矛盾的是,明知道现在就算吵醒谁也不能改变什麽,却还是不情愿在夜里独自发慌。

因为那会暴露出自己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沉沉地吐了口气,按掉萤幕将手机搁置在一旁,画面却在下一秒又亮了起来,靠近看见寄件者栏位的瞬间,我承认我很讶异。

「你不开心吧?我跟小岚的事情。」──梁立辰。

我古怪地咬了咬唇,这时间他还没睡就已经够不寻常了,传简讯过来是知道我也没睡的意思吗?突然又有种心思被看得彻底的既视感。

纵使有不少疑问,却在转眼间全都化成了短短一行字,「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或者说我其实找不到自己该不开心的理由。因为我跟梁立辰之间的关系,说穿了根本什麽都不是,见证那一幕反倒该庆幸。

庆幸自己跟梁立辰没有进一步的关系,更应该庆幸小岚总算开始恢复一点情绪了,要是我脑子没坏就该庆幸的。

所以真的没有不开心吗?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我想见你。」画面又亮了起来。

见他这麽说我顿时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才好。

「现在很晚了。」我想婉拒。

「所以才更想见你。」梁立辰回讯息的速度没有丝毫犹疑。

我彷佛能看见他正用那张极其认真的脸孔,不慌不忙地面对我诉说着这句话。

真不晓得他为什麽总说这种话。

理智正对自己呐喊着要拒绝,偏偏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早已按下送出键。

「……好。」我回。

有种想乾脆拿手机用力敲醒自己的冲动。

梁立辰说他再五分钟就到,我也只是不疑有他的应了声「嗯」便挂了电话。现在仔细想想,他家离这边其实有段距离,虽然没有特别远,我还是很怀疑他打算飙多快才能五分钟就抵达。

「我到了。」他是这麽说的。简洁扼要,声调没有起伏。

我看了看时间,也简单地回了单字,「嗯。」

见到他的瞬间,溢满胸臆的疑问又如洪水般地泛滥。

想见我是为什麽?又为什麽能这麽快就到?

到底为什麽……为什麽是那样的表情……?

梁立辰,我真的很不懂你。

「上车吧。」他摇下车窗,轻轻吐出话语。

我没什麽抗拒的念头就坐进副驾驶座。

他侧身,缓缓靠近我,带来一种淡淡的男人清香,那是属於他的、熟悉的气味,我没感到任何紧张,只是低眼看着他替我系好安全带,接着又远离我。

梁立辰操着方向盘不再看我,此时在这稍嫌狭隘的车内,空间宁静得让人产生耳鸣的错觉。

直到他驶近似曾相似的住宅区,最後停在那幢我见过的宽阔房屋的大门前,梁立辰都是一声不吭的,我唯一听见的声响,是车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

「为什麽带我来这?」我忍不住问了。

隔着车窗,梁立辰站在窗外,「我跟苏卉岚没有发生关系、没有上床。她吻我,就这样,没别的。」

只不过小岚不小心衣衫不整而已。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这不会就是你带我来这的目的吧?」我下车,对着地面说话。

「你在生气。」

「没有,我没有生……」

他蓦地拽住我的手腕往前拉,使得我整个人与他贴近,「我知道你有。」

梁立辰的神情异常认真,我只能不甘示弱地撇开视线。

「为什麽总要答非所问?你不告诉我为什麽来这的话,我要离开了。」我冷声。答非所问这种事在梁立辰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可是这回我竟有些恼怒。

「那你呢,又为什麽总要口是心非?」他拢起眉宇,我看得出他有些不悦。

「……我要走了。」我从背袋里拿出手机,打算搭计程车离开这,梁立辰却猛地将我搂进怀中,那扎实的力道令我难以挣脱。

又或者其实是心虚抽空了我的气力。

「说话可以骗人,但身体不会。」梁立辰的双肱在我身後交错、拥抱跟着加深,「你的心跳很快。」

想骗人还得说话,而我甚至说不出话。

我聆听着自己分秒加速的心跳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面对他就束手无策,好像自己心里头有什麽打算这个人都一清二楚,很赤裸。

「虽然你吃醋我很开心,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心情不好。所以不要生气了,思宁。」他耳语似的嗓音带有几分沙哑。

我还是哑口。

梁立辰这个人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懂得善用这双眼、这个声音,还有暧昧至极的举止及语言,轻而易举就让人言听计从。只差一点我就要伸手推开他,可在最後我却默认般的颔首,而他抬起我的脸,俊美的双眼一弯。

「这是连带承认你吃醋了,对吧?」他促狭地挑起唇角,一边搔弄我的头发。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我瞬间力道都回来,立刻挣脱他,「幻想。」

「嗯,整晚都幻想你在身边。」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视着我。

我急忙退开眼,「……少来了。」

梁立辰静默半晌,而後缓缓凑近我的脸,我以为他要贴上来便当机立断地遮住口鼻,但他最後却静止在间距不到十公分的暧昧距离。

「你知道吗?愿望这种事要靠自己才能成真。我跟你说真的,所以才接你过来。」他放低声调,稳稳地诉说。

面对他直截的承认,我感到心口有着什麽正在急遽加温,连带脸颊都发热,只能望进他深邃的眸底,喉头乾涩得说不出话。

而他终究只是轻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便不再多说。

最後我让他领着行经屋内曾走过的行廊,他的脚步憩歇在一扇木门前,我在身後跟着缓下步伐,待他开门才又跟上。

是一间工作室,我大略环顾了一周,发现这里应该是榆雯提过的木雕室。相较於学校的木雕室,这间工作室宽敞许多,不论摆设或整洁的维持,都隐约散发着属於梁立辰、那种独特的韵味。

「陪我雕刻。」他将一组雕刻刀递给我,语气中没有任何询问意味,就只是单方面的要我配合。

我接过工具,视线掠过他的脸孔,才察觉不久前他的笑容在此时敛下许多,我们之间霎时又蒙上一层霜。

在想什麽呢?梁立辰这样子的状态已经持续好一阵子,明明还是一贯的会笑,我却感到一种若有似无的阴郁。

他雕刻时的模样不像佑伦学长那样凝神,却不能说是心不在焉,真的要说的话他此时的神态更似入神,想着雕刻以外的什麽地入神。

他停下手边的动作,「怎麽了吗?」话声平稳,但并没有看着我。

我怔了怔,「什麽?」

「你刚才一直在看我。」

顿时间我对梁立辰的敏锐感到无语。虽然他没有说错,但为什麽他对任何事情都好像有十足的肯定?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他抬起头睨了我一眼,我才摇摇头地应声,「没什麽,你多心了。」

而我或许也多心了。人类是种越是成长、越是学不会信任别人的生物,猜忌心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茁壮,只要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令人起疑。不过,很多时候就只是在意这个人罢了。

没什麽好不承认的,在意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有时需要多加考量在意的对象是谁而已。

梁立辰起身,居高临下地朝我伸出手,「给你看个东西。」

没有过多迟疑,我搭上他宽大的手掌,稍稍施力站起来,让他领着我到木雕室的左半边。靠墙处有一大区域都摆有高低不齐的物品,一席黑布自墙边批垂而下,完整地覆盖。

我想这样庞大的数量应该是梁立辰经年累月的成品。

「这些都是我从大一到现在的作品。」他迳自上前,而我顿在原地。

有种心中的忖测立刻被推翻的感觉。

「在这之前的作品不多,而且对我来说也一点都不重要,所以当时小岚说她想要就全都给她了。」他走近其中一件作品,手指轻轻带过黑布,「你也知道我向来对雕刻都缺乏热情。」

「可是这里不是小数目。」我看着他在布上划出的摺痕,感到纳闷不解地问着。

既然没有热情,为什麽要在短短一年多做出这麽多作品?而且作品的大小很明显的耗时。

「大概是我有种莫名的坚持吧。就算雕刻对我来说很无趣,但通常我都在思考别的事、或人,所以不排斥。」他的眸光落在我身上,「有没有兴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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