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離婚同居公約 — 中場插播《輕易愛上你》試閱

正文 離婚同居公約 — 中場插播《輕易愛上你》試閱

时钟上显示着五点三十一分。

胡美俐醒来,朦朦胧胧地掀开眼皮,望着落地窗外那片黄澄澄的金色天空,不禁纳闷皱眉。

这个时间醒来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到底睡多久了?外头那片金碧万顷究竟是清晨五点半的晨光,还是傍晚五点半的夕阳呢?

唔……算了,不要紧,无论是哪一种,对她而言没有分别。

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五脏庙是不会骗人的,她想,她肯定睡很久了。

胡美俐慢吞吞地推开棉被坐起,随即听到好几声书本掉落床底「砰、砰、砰」的声音。环顾四周,床头边的小书山不知道什麽时候又崩塌了,居然没有在她睡着的时候砸中她的头,真是万幸。

胡美俐不再乱动,先将散落在身边的书籍一本本累堆成叠,挪到几乎也是爆满状态的床头柜上,确定安全无虞後才下床。

原本正打算去洗把脸,孰料,房门突然被人猛力推了开来。

她亲爱的母亲彷佛躁郁症发作似的,急匆匆地闯进来,身後跟着两名女佣和一名穿着时髦、手提工具箱的女化妆师,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群人是针对她来的。

啧啧,这麽大的阵仗啊?

「你可终於醒了啊!睡够了吧?五点半刚刚好……」亲爱的母亲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似乎正忍着即将爆发的脾气,一边深呼吸,一边对着她身後的女士发号施令。「快点,大小姐立刻要出门了——」

好厉害,母亲大人怎麽知道她醒来了呢?

难道是派佣人站在门外,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她房里的动静吗?

下一秒,胡美俐迷迷糊糊地被佣人「请」到梳妆台前坐下,立刻有人动手帮她梳头,另一个人则走进她的更衣室里为她找来一件深蓝色的雪纺洋装和一双合衬的高跟鞋。

「我今天要出门?」

「别说你忘了,我几个星期前就告诉过你。」

胡美俐顿时感到有些好笑。

「都几个星期过去了,我怎麽可能还记得?」她现在差不多跟个废人没两样,以为她还会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和任何「重要行程」吗?

「我前天明明提醒过……好了,那不重要,至少你该记得今晚要见的人是谁吧?」

胡美俐叹了口气。真不幸,这部分她刚好记得。

毕竟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了。

从她「被告知」她结婚的对象已经定下来後,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昏昏沈沈地看书、打电动、发呆、睡觉……浑噩度日。

她无力改变父母为她安排的一切,也失去了所有为自己人生努力的动力,反正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一堆人抢着替她打点——呐呐,瞧瞧眼前这些人,不就都来了吗?

今晚,她要和即将迎娶她的男人吃晚餐,那个男人还要求,希望她单独出席。

他大概不会明白,这看似简单的要求可吓坏了她亲爱的妈妈——妈妈可有多麽怕她会搞砸这门亲事啊!

殊不知母亲的忧虑根本是庸人自扰,既然这是一桩基於两家利益,谈妥条件的婚姻,就算她全程不用刀叉和筷子,像个野蛮人似的只用双手抓着食物进食,对方也会眼皮不眨地将她娶回家才是。

所谓利益结合,不正是如此?

胡美俐像个不笑不动的人形洋娃娃,任由佣人们摆布,听着母亲在她身边走过来走过去,不厌其烦地叮咛——

「我知道你不情愿,可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既然事实无法改变,不如展现好的一面,婚後的生活也会比较平顺不是吗?拜托你千万不要赌气,别给丈夫留下坏印象,妈这麽说,全是为了你好……」

「我快饿死了——」听母亲叨念半天,胡美俐终於开口,可她不是看着母亲,而是望向母亲身後的女佣。「小祯,帮我温一杯牛奶过来,谢谢你。」

名唤小祯的女佣立刻往後退出房门,母亲则闭上了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难看的直线。

欸——该怪她爱找碴吗?

号称「全为了她好」的母亲,没留意她一觉醒来,也许十几个钟头滴水未进,只顾着将她打扮妥当,好取悦未来的夫家?

她该怎麽看待这个荒谬的状况呢?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麻木而淡漠的脸。而在化妆师的巧手梳化下,那张脸变得越来越精致无瑕,连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呢!

胡美俐淡淡地勾起一抹苦笑。

--

时间差不多了。

徐因礼双手撑在书桌两侧,心神不宁地看着眼前的资料。

他眼前摊着关於他未来妻子的所有档案纪录,一张黑白色调的肖像就贴在档案的第一页。

那是一张很美的照片,胡美俐微微歪斜着脸颊,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盈盈熠熠,小巧而饱满的唇角微微飞扬,似乎正在忍住一个恶作剧後的顽皮笑容。

那样的笑容实在令人忍不住好奇,拍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麽有趣的事让她笑成这模样?笑得让人好难以释怀。

她现在大概没办法这样笑了吧?

因为他,因为他们这桩婚姻,因为他亲口做出的决定——

徐因礼再度长长吐了口气。

几个月前,香港爆发一起重大抢案,抢匪持枪压制所有的守卫人员,身手敏捷地解开金库门锁,抢走价值数亿元的古董、书画和珠宝。

这则新闻震惊港台两地,因为抢案虽然发生在香港,但仓库的主人却是个姓胡的台湾人,专门从事古董艺术品买卖。

当时看见这则新闻,他便暗自琢磨过一番,胡家这一关恐怕不好过。

亚洲市场的客源主要来自新兴的中国新贵,且有极大比例的交易都在香港完成,就连世界知名的拍卖会如苏富比和佳士得都选在香港设点,因此,胡家将金库设在这里,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香港不但是国际化的金融都市,也是亚洲艺术品的交易中心,这里不但有丰沛的资金,更重要的是,艺术品进口零关税。中国近年虽然将他们国内的关税调降,但还是远远不如香港零关税的优势。

然而,在艺术品交易量如此庞大的国际城市里,相关业者对艺术品保险的意识却非常有限。

除了专业门槛过高、价值过於巨大、风险集中、估值困难等技术壁垒之外,保险公司承保能力有限,且艺术品保险市场在香港从未形成规模,就算胡家再有心,也不大可能买足所需的保险。

可能是同为艺术圈子里的人,他对胡家这则新闻很感兴趣。

听说胡家人行事非常低调,连对外经营的门市店面都没有,服务的对象仅限於圈子内的熟人。除此之外,还经营一间小小的翻译社,翻译社的营收虽然不如艺术品买卖,但据说那是胡家起家的事业,同样做得有声有色。

抢案发生後不久,爷爷徐漵仁突然将他找来,向他提起一桩不错的交易。

「胡家周转有问题,如果找不到资金,大概是不行了,你有没有兴趣接手过来经营?」

徐因礼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临门,眼睛不觉一亮。

「爷爷是说,胡家打算卖掉公司?」

「嗯,也不能说是『卖掉﹄,看来你是有兴趣了?果然没错……」徐漵仁笑呵呵地展开慈祥的眼眉道。「我跟胡友涟谈过,如果你愿意娶他的女儿,他就把公司六成的股份转让给你。这次的资金问题我们来解决,公司以後由你负责经营,他们也会继续留在公司里替你做事。

「他还提到,未来这间公司希望由你和胡家女儿所生的孩子继承。我想了想,那毕竟是他们家几十年的心血,这样的条件还算可以接受,如果你有意思,爷爷就替你定下来,如果没意思,爷爷就回绝了他。」

徐漵仁是胡家最大、财力最雄厚的客户,胡家出事,自然第一个就想到向他求援。原本他是没什麽兴趣的,只是忽然想到徐因礼,这才改变主意。

徐因礼是他身边年纪最幼小、也最宝贝的孙子,他的父亲体弱早逝,年轻的母亲改嫁,因而徐因礼是唯一没有父母在身边照顾,由他一手带大的孙子。

由於徐因礼的母亲是加拿大人,所以徐因礼便选择在加拿大温哥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攻读艺术历史。他自小随爷爷出席艺术品拍卖会,培养了兴趣,如今也是一名艺术品监定师。

目前徐氏企业已有稳定的接班人,主要是徐因礼对家族事业兴趣也不大,倒不如专心投注在他自己的兴趣里。

这桩婚姻对他而言,将是不错的事业起步。

「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徐因礼仔细思索後回答。

艺术品买卖是一门门槛极高的生意,并非单单拥有监赏能力和充足的银弹就行。胡家真正的宝贝,并不是那些遭抢的古董珠宝,而是手握金字塔顶级人脉、在这门生意里拥有多年经验,极富声望与信誉的胡家人。

声望和信誉在艺术品市场里无比重要,每一件古物的价值能够被采信、被确立,几乎都要仰赖这块市场里真正的高手所下的判断。

如果他需要一块敲门砖才能真正踏进这个领域,胡家这块砖无疑是纯金打造的,就算有钱也无法轻易买到。

徐因礼体内流着跟爷爷一样的商人之血,对於摆在眼前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至於胡家的女儿……」

徐因礼眉头轻拢。「如果可以,我希望多了解她一些。」

她是这场交易里唯一的风险,基於商人的本能,他无法视而不见。

於是,一个星期後,徐漵仁将私家侦探调查到的资料整理成一份档案,直接送到了徐因礼手中。

胡美俐,胡家的长女,下面还有一名弟弟胡景俐。她先是在国内完成大学学业,之後又在英国牛津大学取得硕士和博士学位,毕业後便回国打理自家的翻译社。基於本身对文字的兴趣使然,亲手翻译过多部知名的英国文学作品。

一年前,她突然辞去工作,从此深居简出,目前很少人知道她真正的状况,唯一一次留有纪录的,是她在某场宴会中喝到烂醉被其他名媛放上脸书的照片。

那天她在宴会上吐得全身都是,最後被一名男士抱离现场,据闻那名男士是世界知名的钢琴演奏家沈哲伍,已婚,是她从儿时交往至今的好友,两人并无暧昧关系。

至於她突然辞去工作的理由,有传闻说是为了家族事业的接班问题,因为胡美俐的父母属意的是她的弟弟胡景俐,她只好黯然离开。

——这部分的叙述太模糊了。

徐因礼审视报告後发现,有关接班的传言根本只是臆测,连私家侦探也无法确切证实。

成熟女性离开职场的原因可能有千百种,何况她後来深居简出,也有可能是因为生了病,或者……难保不是因为情伤所致吧?

总之,徐因礼并不喜欢空穴来风的传言,於是他亲自造访胡家经营的翻译社,直接找上目前的负责人,也就是她的弟弟胡景俐。

「我派人调查过令姊,不过,报告里有些部分交代得并不清楚,希望你能帮忙厘清一些疑问。」

「什麽疑问?」

胡景俐对他大剌剌的登门拜访,甚至不讳言派人调查过姊姊,显得相当惊讶也非常不满。

可惜徐因礼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开口便直接表明此行的目的。

「令姊离职的原因。」

「什麽——」

胡景俐愣了一下,随即抿起嘴,皱眉思索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没什麽大不了的,因为我姊姊结婚的年纪到了,我爸妈希望她别把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希望她早日找到好对象,就劝她把工作辞了。」

「辞掉工作就会有好对象吗?」

徐因礼单手轻扣着膝盖上的西装布料,英俊过人的脸庞露出些许困惑。「据我所知,美俐小姐离开公司後并没有和任何人相过亲。」

呃……胡景俐没想到对方会调查得这麽仔细,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

「没错,我姊姊并不乐意,可惜家父是个非常传统又顽固的男人,而我姊姊的个性有时候也很固执。总之,他们父女俩经历过一些冲突,後来家父虽然成功让她离开公司;可另一方面,我姊姊则拒绝出席任何相亲场合,直到……」

胡景俐忽然停下来,耸了耸肩。

……直到公司陷入倒闭危机为止。这部分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就不必再说了吧?

徐因礼理解地点头。

若是胡美俐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全家人都将跟着受苦。

胡景俐清了清喉咙,接着说:「无论如何,让我姊姊嫁到好人家是我父母的心愿,我父母所作的决定并不盲目,也不是自私得只顾自己。您应该有留意到,您本身的条件配我姊姊并不算是亏待她。」

「应该是吧!」

徐因礼礼貌地接受胡景俐的说法,也注意到胡景俐很聪明,故意避开接班的问题不谈。

无妨。

尽管对方避谈,他仍然可以大致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始末。

胡家二老确实打算将事业交由儿子继承,於是先让他接手业务较为单纯的翻译社,等他磨练个几年後,或许也会将艺术品买卖部分交给他。

可惜抢案打乱了胡友涟的布局。眼看事业不保,谈继承还有何意义?

迫不得已之下,胡友涟只好利用女儿的婚姻先稳住公司,如此一来,虽然没能将全部的事业交给儿子,最起码还保留了其中的四成,且另外六成还是留给自己的儿孙,也不至於肥了外人。

当然,只要胡美俐愿意配合就行了。

「发生财务危机後,她曾亲自点头同意嫁给我吗?」徐因礼问。

胡景俐再度耸肩,反问:「这重要吗?」

「这麽说,她本人并不情愿?」徐因礼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胡家提出的条件之一,还包括胡美俐至少必须生下一个孩子来继承这份产业,假如胡美俐从头到尾都是被迫的——从各方面的资料来看,她实在不是什麽柔顺的女孩——难道这层「障碍」得靠他自己解决?

「这笔交易是由胡家先提起,我以为新娘至少是情愿的。」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胡景俐略略提高音量。「如果她说不要,我们家後果如何,您想必非常清楚。我相信我姊姊也不是笨蛋,她或许认为这种安排对她不公平,但她不会逃避。」

「她很愤怒吧?」徐因礼喃喃低语。

「那又如何?您并不会因此放弃她,不是吗?」胡景俐冷静地提醒他。「想得到我们的公司,您必须接受我姊姊才行,这是最重要的条件。我不明白您为什麽要追究其他微不足道的细节?那一点必要也没有。」

确实如此。徐因礼闭上嘴,陷入沈思。

胡景俐说得没错,他对胡美俐的调查似乎太过头了,无论她的意愿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那麽,究竟是什麽驱使他不断追究胡美俐的一切,追到像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步呢?

徐因礼对自己皱起了眉头,接着起身向胡景俐致谢。

「谢谢你拨冗招待,我想我该告辞了。」

心情蓦地沈重,徐因礼快步离开翻译社,离开之後,他心情意外烦躁,独自步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转身钻进从一开始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後的私家车。

说穿了,他跟他们全是一样的。

她的父母利用她来保住家族的事业;他则利用她来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源。

这趟称不上愉快的拜访结束後,徐因礼又仔细看了胡美俐的档案好几回,几乎无时无刻不将它带在身边。

他一定会娶她。

某日,徐因礼突然深切地明白到这一点。

眼前更迫切的是,该怎麽做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随着两人见面的日子愈渐逼近,徐因礼不禁头痛。

长辈们对婚事早有定论,这个夜晚并不是两家人的聚会。

他在意的,只有她一人。

感觉似乎等待了许久,他们终於见面了。

胡美俐身上穿着合宜的雪纺洋装,配上合宜的淡雅妆容,姿态轻盈地朝他走来。

有礼,疏离,对他这个人毫无兴趣。

徐因礼苦笑。

餐点是事先预定好的,两人一坐下来,服务生先殷勤地介绍一番,接着依序将餐点送上。

胡美俐一语不发地用餐,偶然抬头发现他凝视的目光,也仅仅说了一句:「我饿了。」

「没关系,别在意我。」徐因礼点点头。

胡美俐的模样不像是故意在他面前故作丑态,是真真切切地饿了很久,连握着刀叉的双手都有些颤抖,食物一端上桌几乎立刻被她扫光。

奇妙的是,虽然她吃得很快,食物被切成小块送进嘴里後便立即被她吞下,她的动作却十分优雅。

「你连咬都不咬,这样会消化不良的。」他提醒。

「我属蛇,」胡美俐百忙之中抬起头,抛给他一记挑衅的目光。「我习惯用吞的。」

她舔舐着唇瓣,泛着光泽的红唇一张一合,饱满的唇峰上有着不小心沾上的食物酱汁。徐因礼原只是好奇地盯着她一会儿,到後来竟有些想入非非。

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徐因礼耳朵蓦地涌上一抹热度,连忙请服务生将他的餐点撤下,换上一杯冰凉的清水。

胡美俐依然旁若无人地大啖她的牛排,直到全部用毕後,这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回过神来,慢条斯理地向他道谢。「谢谢你,你似乎是个有耐心的人。」

这时,服务生为她端来餐後饮料。

她点的是一杯改加薄荷酒的爱尔兰咖啡,因为她爱喝咖啡,而薄荷酒的清爽则有助於消解烦躁。

这顿晚餐她吃得还算愉快,徐因礼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扰她,餐点也很美味,想不到和这个人一块儿吃饭,感觉比在家里甚至还轻松,这应该算是不错的婚姻基础吧?!

「不用客气。」

徐因礼望着她一派悠闲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丝微妙的火气。

「请问,你对我这个人没有任何疑问吗?」

这女人是不是太随遇而安、太无所谓了点?面对往後要携手结婚的对象,她完全不想了解他是个什麽样的人吗?

闻言,胡美俐偏着头,有些促狭地扬起嘴角。

那模样似乎是觉得他的问题非常好笑,又觉得笑出来实在失礼,只好辛苦自己勉强忍耐下来——

跟档案里的照片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一丝讥诮。

徐因礼紧紧盯着她姣好的脸庞,蹙眉。

胡美俐认真想了想,既然他要她问问题,那就问吧!

「你为什麽愿意结这个婚,有人逼你吗?」

「没有。」

「那麽?」

「我没有理由回绝,令尊的事业,我非常有兴趣。」

他可以感觉到,胡美俐对他仅有的一丁点儿好感正在迅速流失。

她抿着嘴沈默着,她八成认为他和她的父母是同一种人,而他也没为自己辩解。

「那麽恭喜你。」胡美俐理解地点点头。其实她早就明白,只是想再次确认一遍,也许这个人也跟她同样身不由己,谁知道!

现在她终於肯定这个人想娶的是她爸妈的公司,她只是一个媒介。

不过,至少他很诚实。

可以一起轻松吃饭的关系加上诚实这点,几乎足以维系婚姻了。

妈妈呀,她好幸福。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将会在一起,未来一生都将共同度过,我绝不会离婚。」

「嗯。」胡美俐对此不置一词。

徐因礼盯着她,从容不迫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设法成为相爱的两个人,未来的日子会比较容易度过。」

胡美俐停住正要端起咖啡的手,缓缓缩了回来。

徐因礼一本正经地望着她,认真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

见鬼了——

「你希望我爱你?」她试问。

「是。」

「你也会那麽做?」

「是。」

胡美俐无言地看了他半晌,好像他是个疯子。

嗯,英俊有礼的疯子,她在心底附注一句。

她不禁想起妈妈将他的照片拿给她看时,一脸眉飞色舞的表情。

「非常有钱,非常英俊,学识涵养一流,这世上还有比他与你更相配的人吗?我不晓得你到底在别扭什麽?是你配不上他才对。」妈妈对她这样说。

没必要跟帅哥过不去,胡美俐理所当然地多瞧了照片两眼。

这个人有一双非常深邃的眼睛,眉眼、鼻梁、五官都很突出,薄薄的嘴唇嵌在那张阳刚的脸上尤其性感。

她忍不住幻想被那两片唇瓣吻住的感觉,立刻口乾舌燥。

啧啧啧啧,听说富人的儿孙通常是男帅女美,几代有钱人都娶漂亮老婆,洗基因洗出来的成果还真不错——

无论她有多麽厌恶这桩婚姻,这个人拥有一副英俊皮相这点倒是毫无疑义。

但是,心性疯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认为……『爱情』是努力就会得到的东西吗?」

胡美俐感到非常有趣。「就像人们努力成为一个厨师或摄影师那样,只要朝着目标努力冲刺就一定会达成吗?」

「我认为……某方面来说是这样没错。」

徐因礼面不改色,坦然凝视她的双眼。

他知道自己确实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正因为他的话语燃起兴味的微光。

「大部分的人将『爱情』视为某种宿命的相遇,过分夸大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愫,而忽略掉我们生而为人可以更理性地做出选择。」他说。

胡美俐又开始偏起头来,只是聆听,没说什麽。

「如果我下定决心爱你,将它视为一种责任,那麽,无论你是怎样的女人,我总会在你身上找到值得欣赏的部分。我会仔细挖掘它们,看着你的美好之处,直到我真心爱上你为止。」他说。

噢,想不到她即将下嫁的对象是个不折不扣的哲学家呢!

胡美俐微微一笑。

「好,就算你说得对,但如果我不做相同的努力,你的『爱﹄岂不成了一厢情愿?」

「我决心爱你,并且终究爱上了你。那麽,我设定的目标便已达成,我也不算失败。」

「很有趣的说法。」胡美俐抿着唇,努力忍着笑。

他的理论有太多瑕疵,最显而易见的就是,爱上某人的一方通常都会变成为对方掏心掏肺的傻瓜。

倘若不小心爱上了某人……

在她眼里,光是那种境地便足以让人坠入万劫不复的悲惨深渊了,而唯一救赎的机会,就是对方也必须掏心掏肺、爱上自己,如此才算得上扯平。

爱上某个人、将自己变成傻瓜通常都是情非得已的,这世上会有人无端端地立志当傻瓜吗?

而这男人竟然说他愿意?害她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他就来当一次傻瓜,成功地成为一个傻瓜看看吧!若他真的傻了,她或许愿意稍稍怜悯他,纡尊降贵地对他好一点点。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可笑。

徐因礼完全无视她取笑的心态,伸手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质感精巧的绒布盒送到她眼前。

「为了今晚的见面,我准备了礼物。」他说。

胡美俐连打开盒子的兴致都没有。

「如果是婚戒,请直接交给我父母吧!婚礼那天我会乖乖戴上的,你不必忍受在大庭广众下,单膝下跪向我求婚。」

他们的关系不是那种梦幻的童话故事,她也没有看人下跪的嗜好。

「不是求婚戒指,是我个人为你准备的,我不打算下跪。」徐因礼说。

哦?既然如此,胡美俐便不再推辞。

她取来盒子,单手打开盒盖,霎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是一枚英式的古董戒指,从上面的花草纹饰来看,应该是维多利亚时代早期的Dearestring,这种戒指的戒面上通常会镶嵌一整排细小的宝石来代表不同的喻意。

以这枚戒指来说,排列在第一个的宝石是紫晶,英文是Amethyst,第二颗钻石是Diamond,第三颗蛋白石是Opal,第四颗红宝石是Ruby,第五颗绿宝石则是Emerald。将每个英文单字的第一个字母串连起来,便是「Adore」。

Adore,倾慕,这枚戒指传达的意思是「倾慕」。

这不是淘宝网随手可得的仿品,是货真价实的戒指。

胡美俐微微蹙眉。这个人……真的明白这枚戒指隐含的意义吗?

倾慕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或许……他只是因为这戒指好看就拿来送人?不,这不可能,以一名研读艺术历史的古物监定师而言,那是不可忍受的羞辱。

那麽,这代表了他「决心」倾慕她?

他打算凭自己的意志力来爱上她?

他是认真想把自己变成傻瓜?

噢噢噢,想不到她未来的丈夫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派——

这实在太恼人,既然是利益结合的关系,不能各取所需、平静度日就好了吗?她可没想过要陪着笑脸,迎合他的爱情游戏啊。

「请你交给我父母吧,这些古董玩意儿,我看不懂。」胡美俐果断地盖上盒子,推还给他。「虽然我的父母是做古董生意的,但我的兴趣是文字,我没涉猎这个部分。」

她在装傻。

徐因礼看穿她的抗拒,不过,他并不想特别说破。

「礼物表达的是心意,并不是价值。请你留着吧,这是我费了一番心血特地找来送你的。」

既然他这麽说,胡美俐只好勉为其难地将它塞进包包里,粗鲁地了结这桩……小意外。

从七点左右走进这间餐厅,到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她的责任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吧?

「很晚了。」莫名其妙睡醒就被拖到这儿,她真的不想多待。

「我送你回家。」徐因礼立刻绅士地起身。

回程路上,徐因礼开车,她坐在他身旁的位子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胡美俐始终把脸朝向车窗那一边,透过玻璃窗的反射,凝视她身边这张好看的侧脸。

先前看他的照片,身材比例貌似穠纤合度,实际见到本人,却比她预估的还要高大些。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她得将脖子仰得老高才能看见他的脸。

徐因礼似乎不难相处,若是作为朋友,她不讨厌他这个人。

但,她讨厌他骨子里和她父母都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无视她的意愿,擅自安排她的人生。她的父母威胁她如果不从,那麽胡家遭遇到的所有不幸和困难都要算在她头上。

嗤,她何德何能啊,竟当得起胡家的救世主了?

她也讨厌最终屈从在父母意志下的自己。

总之,她现在看谁都讨厌。

徐因礼将车子开到她家附近的停车场,车子停妥後,便开口请她下车。

对此「奇特」的安排,胡美俐不禁眨了下眼睛。

一般来说,护花使者不是都会把车子开到女方家门口,殷勤地下车为女方打开车门,目送她回家,站在路边挥手道别吗?

「我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她提醒他。

「我知道,今晚的天气很舒适,挺适合散散步的。」他这样回答。

好吧,车子是他的,他命令她下车,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於是她被迫和他并肩而行。

也罢,这阵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也闷够久了。

徐因礼是个很绅士的人,遇到陡峭的台阶便会伸手扶她一把,会让她尽量走得舒适,却又适时地营造出一种暧昧的亲密感。

她不得不敏感地注意到他那颇有分量的大手,偶尔会举起来拂开路旁漫生的枝叶,好保护她的头发和肩膀。

和陌生人交错而过时,他会用一种近乎将她圈在怀里的气势包围住她,却又不会真正碰触到她的手臂。

他对女人很有一套吗?抑或只是绅士精神使然?胡美俐兴味十足地想。

她只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子,因为这男人充满保护慾的殷勤姿态,她的双腿几乎有些发软了。

终於抵达家门口,徐因礼亲切地向她道别,接着又询问:「可以向你要求一个小小的回礼吗?」

唔,基於夏夜清爽的微风,基於他绅士般的呵护,基於他长得又帅又可口,胡美俐不由得心软地点点头。

「请说。」

徐因礼非常缓慢地朝她低下头,那片极性感、极好看的唇朝她靠近。

他要吻她了?胡美俐有些晕眩地想,既然他是个绅士,也许是想要一个保守无趣的晚安吻?

好吧好吧,吻就吻吧!

只不过是一个吻,何况这个人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了,一个吻会怎样?人生苦短,没必要跟帅哥过不去吧?

於是,吻落下。

竟意想不到地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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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连载内容,

是我在狗屋出版社1月5日(就是明天)即将上市的作品,

请大家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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