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公分,擁抱 — chapter40--最後暮色的天空(3-2)

正文 一公分,擁抱 — chapter40--最後暮色的天空(3-2)

chapter40,(杨歆媛)

一件接着一件,悲伤以及愧疚的情感充盈了我全身上下细胞,我脑子嗡嗡运转着,但却无法消化任何一件事情。

手术红灯停止闪烁,从手术房内走出来的医生们,各个摇头叹气,叹息着这一条正要崭露头角的新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死神贴上了标签。

医生的手术帽拿下来的那霎那,我早已听不清医生嘴中喃喃什麽,我任由自己愣愣地望着手术房内看,希望我能看得出一些端倪来,可惜……什麽都徒劳。

我的心,此刻破碎了一般,彷佛已无法再拼凑起来。

眼泪如珍珠,滚滚落下在我的掌心中,此刻我狼狈地坐在医院急诊室前,手机紧握在手掌内,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我不断强迫自己深呼吸再吐气,想要藉由这样,来得到一些慰藉,可是任我怎麽呼吸、吐气,我的肺脏像是被人狠狠的压住般,无法喘气、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

当其他人紧张地到了急诊室,育臻先是找到了我,她惊讶的赶快拿了一件外套让我披上,我全身、头发都湿漉漉的,可我却没有冷的感觉。

「歆媛、歆媛,我来了,到底怎麽了?」育臻双膝跪在地板,温柔的语气,唤醒了沉溺悲伤中的我。

她一脸担忧的望着我,而我却只能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来,每当说出一个字,我的心脏就痛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也不受控的落下。

「没关系慢慢说好吗?禹丞学长呢?」星婷紧紧挨在我右手边,她的右手抓住了我的双手,她指尖的温度,悄悄传来。

当星婷说到他的名字时,我愣了,然後我才缓缓吐出:「去找他、他不应该就这样走了、他不应该……」

後来我忘记我说了什麽话语,只知道我开始歇斯底里的痛哭,哭倒在育臻的怀里,然後就哭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躺在陌生的房间内,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像是被雷打到般,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我的右手被插入点滴,动弹不得,昨晚身上的轻便衣服,也都换成了制式的病人服,红色横纹,彷佛代表了我的身分。

哭了一阵子之後,我强迫自己停止哭泣,脑子快速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为什麽我会在这儿、为什麽我会难过成这样……

但脑子搜寻完回忆之後,只有一个总结论。

禹丞,走了、离开我了。

我闭起双眼,手微微颤抖着,回想起昨晚回到民宿之後,发现项链不见,才回到了海边。

那条项链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的。

那晚,我没有跟任何人报备,我只是草草的留了纸条在房里,独自一个人回到海滩,我不断在海滩边来来回回的找着银色项链。

大概找了二十分钟後,终於找到了,只是……正当我要弯下腰拾起时,我一个重心不稳,跌在沙滩与海的界线,一个大海浪,将我冲到了离海岸有点远的海上。

我不会游泳。我慌张的手脚开始乱拍乱打,想要藉由这样,看有没有人能来救我。

正当我开始觉得大祸临头时,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的传入我耳中。

『别闹了,歆媛、歆媛你赶快出来啊。』他的上半身披了一件薄外套,下半身穿着海蓝色的海滩裤。

我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会儿我还来不及吸收他的话时,我被一阵海浪给卷走,我全身上下的细胞开始紧张、戒备着。

我咧开大嘴,想要出声大叫救命时,滚滚海水,就这样被我喝入了肚子内,鼻腔中充满了咸水味与海水,我呛了一下,不禁痛苦的咳咳几声。

我双手不安分的拍打着海面,我的声音一下子就被海水给掩盖过去,『救、救命。』

『歆媛!』他彷佛在我身上装了有追踪器一般,往我这方向,大喊着。

他的语气很紧张且急迫,我载浮载沉的双手拍打在海面上。我不会游泳,我是个旱鸭子。

他蹙紧眉,赶紧脱去了薄外套,赤脚踏入了冷冰冰的海水,一瞬间他就像是海豚一般,用着优美的姿势,游到了我身边,他的双手环绕着我的腰部,我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他身上。

我微微抬起头,看见了他俊俏的脸庞时,不禁感觉我和他之间根本是一场骗局,我们宛如是赌徒一样,手中握有胜利的扑克牌,还有让彼此沉沦的金钱般。

当他把我带入了沙滩上後,他生气的用手拍在我的头顶上,我痛的啊了一声,满脸委屈的对他说:『对、对不起。』

禹丞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可是语气依旧强势:『不管你是什麽理由,这麽晚就不该回来海边的!』

我啜着气,低下头望着空荡荡的手掌心,内心的委屈和悲伤感,立刻让眼泪掉出。

『我再也不会了,禹丞。』我低喃着。

禹丞温和的笑声传进了我不安的心房内,他立刻温暖了我,不过正当我要抬起头对他展露笑容时,这一秒,他身体摇摇晃晃的趴在沙滩上。

我瞪大双眼,用爬的方式爬到他的身边,我紧张的摇晃着他的瘦弱的肩膀,他抿起嘴唇,脸色依旧苍白,丝毫没有生气。

『禹丞、禹丞,醒醒啊──谁、谁能够帮忙一下。』我紧抱着禹丞渐渐冰冷的身体,我压低了身体,想要把我体温传给他。

我四处张望着,一路上经过的人们,只用冷眼或者是悲哀的眼神,瞧着我看,我的眼泪蹦了出来,我痛哭着,我的头顶在他的额上,凄惨哭道:『谁能替我叫救护车,拜托、拜托。』

最终由一对情侣,替我打了电话,当禹丞送到了医院後,我瘫软在地,我的眼前闪烁着诡异的红灯,手术房的病危通知,悄悄的送入了我脑海内……

不。

我悲哀的用手掩着面,开始嚎啕大哭,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淹盖了我的一切。

悲惨的回忆,倏然终止。

「我不要--」我猛然大叫着,双臂胡乱摆动,扯着点滴,任由点滴架因为我的蛮力而不稳掉在地上,我的右手又红又痛,但我不在乎。

忽然间有人急忙的打开了门,他讶异的愣住三秒後,赶紧关上门,跑到我身边,用着他一惯的温柔嗓子对我说:「我会陪你的,歆媛看看我,我还在这里。」

他那抹玩世不恭的表情,取而代之成了心疼及满满的忧伤,他的眼球泛满了血丝,代表他一整晚的忙碌。

「禹丞,是我、是我害了他。」林靖韦把我揽进他怀里,我已经无力去推开他,我哭着、喊着,他任由我哭泣发泄,就算捶打他,他也一句话都不说。

这样的他,我到底该如何是好?还有,禹丞为了我……

最後,我知道有很多人聚集在房里,但林靖韦还是抱着我,彷佛不愿意再让我受点任何伤害般,我没有抬头、也没有找人攀谈,我就这样又哭晕了一次。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变成自在飞翔的候鸟,自由停歇在日本和台湾之间。』

小时候的这番话,俨然已成了事实,只是禹丞不是变成候鸟,而是拥有美丽翅膀的天使。

「医生姐姐,我只要准时服药,心脏就可以好了,对吗?」一位小女孩坐在诊疗椅上,她有些消瘦,但并不影响到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及可爱。

「妹妹啊你嘴巴可真甜啊,只要你定时回来覆诊,让我检查,大致就没问题了。」我坐在电脑桌前,脖子挂着听诊器,温柔的笑着说。

之後小女孩以及她的妈妈开心的出了诊间。

我看着她的背影,电脑萤幕呈现她心电图及各种报告资料,我的心不禁狠狠揪住,我叹了一口气,揉揉眼睛,身体往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

「医生可以先休息一下罗,外面没病人了。」和我一起跟诊的护士,替我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缓缓说着。

「我知道了,你也先去休息吧。」我应允道,之後她例行的替我打开了收音机,才离开了诊间,此刻剩下了我一个人。

忽然间诊间内的收音机发出了柔柔的日式曲调的旋律,这首曲子我再熟悉不过,当歌唱者唱出的第一句词,我的内心就像被人狠狠捏着,痛了起来。

『好啊!我会等你的,我会期待歆媛替我看病。』那年我与他都童言童语着,他可能没有想到过,我会真的成了一名救人的大夫。

当旋律来到副歌的时候,歌唱者的声调有些悲伤,可又有些调皮趣味,我随口哼哼着,他的声音又再次从我脑海迸出,和他种种的回忆又再次活灵活现地响了起来。

『生日快乐,歆媛。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很漂亮的生日派对,也原谅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实现所有你的愿望,歆媛。』那年他愧对於我,也愧疚於她,但我不怪任何人,是他、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教会了我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第一次的爱慕、第一次的心痛、第一次的成全,都是他让我明白的。

日式曲调毕,紧接着是电台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传遍诊间的大小角落:「人生中有多少次的追星梦,每个人都拥有一个自己的偶像,当年的小虎队、飞轮海、S.H.E.是多少的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此时此刻,阿健我要向全国观众推荐一个当红团体--Youth,欢迎主唱陈彦妤小姐、贝斯手邱义儒先生,来到这里和我们分享他们的辛酸史!」

在介绍前,电台还特意拨放了他们的歌曲前半段,来吸引听众的注意力。

「关於阿建刚刚的问题,我们的歌曲歌词基本上都是团长大人一手包办的,此次的主打歌,正是我们团长自己的心声和他对所深爱女孩的思念及想法,写出来的歌词,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也觉得这是挑战性很高的歌,但我们还是成功了,也希望听到这首歌的所有人,都能有个好的归宿,不要像我们团长一样,爱了这麽多年,仍旧原地踏步。」陈彦妤俏皮的声音,似乎在提醒我一些事情。

我抿抿嘴,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才慌张地站起身子,把身上的白袍脱了下来,在离开诊间前,邱义儒说了一段话,让我觉得原来他也恋爱了。

「他爱的女孩,我们管不了是谁,只是我知道他在这段感情没有委屈,只有满满的幸福,这样就足矣。」

一上车,我习惯性地打开电台,才发动车子,路上的一草一木都让我深刻感受到气息的活力,我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我将车子开到了蜿蜒的窄路,在路边停车,副驾驶上躺着一束白色的花朵,这是他曾爱的铃兰花。

「不过你们的团长已经发布了婚讯,那能不能透漏一下,那女孩就是现在的这位新娘吗?」阿建激动地拍桌,好奇问道。

我抿嘴,关了电台後,我就下了车,手里抱着那束铃兰花,一步一步的走在石子上,曾经的我,几乎每天都来到这里,像个没魂魄的人偶一样,是他们不离不弃的陪伴在我身边。

是他,让我重新振作了起来,让我知道世界不会因此而停转。

是她,让我找寻到人生新的意义,让我知晓就算那人离开了,也不会有因此放弃我。

所以我很感谢他们。

我走到了他的墓前,正要弯腰放下那束花朵时,才发现有人比我更早来这扫墓、来探望他。

而很刚好的,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禹丞,你过的好吗?哦我很好唷,而且去年考上了医师执照,所以去年没来,真的很抱歉。我现在都过得很充实,每天都替不同的病患诊断、治疗,真的还好我没有放弃这条医路!对了,你知道育臻和恩睿在一起了吗?他们两个每天都幸福的要命呢,可能最快明年就订婚了,哦还有……」我坐在墓前,手把玩着铃兰花,嘴里喃喃着很多我想对他所说的话语。

当年如果我可以诚实的对他说,我自己的心里感受的话,此时此刻我就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以及後悔了吧。

「还有,我想告诉你,当年的愿望我已经实现了,我和你的约定并没有食言,而且我不应该再让其他人担心我,我该往前走了,而且我也有了很重要的人,对於你来说,你应该要祝福我的对吧?」我嘴角轻轻上扬,看着右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指婚戒,心里满是说不尽的感谢及爱意。

正当我陷入沉默的时候,有个人的声音缓缓的传入我耳中,「你的那些话,我都说完了。」

我浅浅一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眼帘映入的依旧是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还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带着墨镜,穿着简便,就站在不远处,夕阳不偏不移的撒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加光芒四射,但带了点只有我才能看到的温柔。

「你都说完了,我该说什麽!」我小小怪罪他道。

而他霸气的啧了一声,朝我快速走来,他拔去墨镜,让我此刻才能看见他好看的双眸。

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牵起我的手,他轻拉着我戴婚戒的那只手,我们两个人站在禹丞的墓前,我们两人的手抬高了些,似乎想要和禹丞炫耀我们两人的婚戒般。

「你应该这样跟禹丞学长说:『我很幸福,因为下个月,我就要嫁给林靖韦了。』这样才对啊!」林靖韦用着俏皮的语气,逗弄着我。

我的脸不禁泛红了起来。

在夕阳的衬托下,我们两人的影子互相交融,成了美丽的一幅画,再过不久,我和他即将组成一个家庭,延续我和他另一个故事,而禹丞则一定会祝福我,这个念头是我坚定不移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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