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花茶芬香弥漫在三十坪的公寓中,周遭一片沉静,似乎也能微微的感受得到香气如烟般袅袅於身周。玫瑰花茶那令人动心的粉色氛围四散,在密闭空间中显得更为浓郁,悄悄的妆点着张颂怀的寓所。
淡鹅黄色的四面墙壁似乎更让人有家的感觉,有着木质花纹的地板踩在双脚下,有种回归自然的畅快。
出入如自家似的,甫进门我便大方地坐在长沙发上,一张脸新奇的左张右望,像是得把这整个家给仔仔细细的扫视过了一遍。
喀擦的一声栓上门锁,张颂怀一脸狐疑的望着我。「你到每个刚认识不了多久的人家里都是这样吗?」
「你介意吗?」
「这应该不是介不介意的问题吧……算了没事,你先休息一下,我先进去热茶。」
「嗯,」随手拿起遥控器,也没有转个头、看一下他的表情。「欧巴加油喔。」我甚至还这麽说。
「还欧巴……你真的有那麽一点点无药可救了。」
伴随着电视机里,谈话性节目主持人与来宾一来一往的对话声、及厨房里的「欧巴」煮茶时偶而的杯具相击声,我和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墙边那一箱子一箱子装的是什麽?瞧上去挺沉的欸。」
「那是茶具,我待会儿端出去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是同款的。」
虽然身处客厅的我无法看见他所使用的茶具,但我还是蛮不在意的接续着话题,并不打算就此冷场。
「……所以你是彰化人?」
「是啊,再怎麽说台北也是大城市,总想着搬上来见识见识。」
「喔──」环顾了一下四周我询问:「这间公寓蛮大的啊,你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喔?买的还是租的,会不会很贵啊?」
与我在客厅与厨房之间一墙之隔的他明显顿了一顿……时间,延迟了有点久,久到我都以为他没听到我说的话时,张颂怀却又出声了:「……是和前女友一起租的。」
有些惊觉自己似乎碰触了不该屡及的痂,试图化解尴尬的我只是轻声回应:「呃……」
「不是分手,」张颂怀磁性的声音中有些哽咽。「我们没分手。是她……先走了。」
恨不得为了那问题狠狠地给自己掴一掌,我正要开口安慰却发现喉咙竟然乾哽的无法发出声音。好不容易调适好了厨房里的他却又继续阐述、他,与另一个她的故事。
「她是我在搬上来台北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只因为她的热情。
「那天,我正请货运公司替我将长沙发搬上这里,你也知道的,是七楼,但他们却要另外收费。当时的我才刚出社会,可没有多余的钱能够这样肆意的使用。
「货运公司的人员走後,我杵在楼梯口进退两难的旁徨着。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说什麽也不可能将大沙发独力运上七楼。而轻松省力的电梯却无法放入这庞然巨物……这时候,她就出现了。
「合力搬上七楼的时候,我们都气喘吁吁的直喊累,而她在沙发终於就了定位後也是如你刚进来时那样二话不说的坐上去,说真的,你很像她──是个性像,不拘小节的个性。
「後来她体贴我的经济并不能让我在这间公寓住几个月,就果断的将她自己的屋子给低价贱售了出去,反倒来与我合租这一间。
「接下来的我们,就莫名其妙的爱上了。而其实是患有癌症且已末期的她也终究悄悄的自我生命中被剥离。她一直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会长,却忍到最後一刻才敢跟我说。她很替别人着想,却都忘了自己才是最需要被体贴的人……」
说到最後,张颂怀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是克服哀恸的忍耐、是忍住不哭的压抑,才导致只要轻轻掀起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罪孽深重,不该戳破回忆。
受了伤,止血就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是结痂?而当终於淡忘了,又要支付多少时间的代价才能让伤痛瘀血完全消去?
半晌,端着一壶花茶的他掀开门帘步出厨房,扯开一抹微笑:「锵锵锵锵!热腾腾的花茶来罗!」
他续言道,「而且……玫瑰花清火润喉,还有美容的功效喔!看我对你还不赖吧!不然我怕你老的太快……」
不知道为什麽,看见他这样的故作泰然,我竟有些鼻酸。
他的眼眶是红的,嗓音是哑的,呼吸是断断续续不规律的……递到我手上的茶,是有些凉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了呢?悲伤渲染的气氛像替时间催化,导致花茶早已放凉了吗?还是……只是我们失去了判断时间流逝的能力呢?
流泪了,我和他。清楚这样矫情的气氛,我们索性抛弃表面,一同哭泣。
「哭出来反而之後比较开心。」无声的哭,我轻轻道。
早已经纵情泪流的他,近乎嘶吼的他。「我好想她……」
「我们从今以後应该必须算是朋友了吧,」我擦掉泪,自做主张的这样说。「那就由我来陪你跨过,这道
心里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