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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於冰淇淋，有人把它和蛋糕堆一起，也有人认为冰淇淋就是冰淇淋，不该和糕点混为一谈，虽然大部分店家都是将它们归为甜点，意义并不大。这间店位於一处住宅娱乐合一的区域，正统美式俱乐部招牌残留20年前的风华，大多店铺已然黯淡，玻璃贴上招租字样，随着百货聚集区的崛起已然没落，曾经排整天都等不到的珍品陈列在玻璃窗後，打上特价字样也等不到新家。
这间美式甜品屋开业近20年，本业是乳制品加工，主张天然，生意一向不错，满桌率有八成，来客也很大方，就算价格偏高，基本也会点上甜点和饮品；复古的彩色玻璃灯发出黄光，别有一番温馨感；店内播放黑胶唱片时代歌曲，客人压低音量聊天，边用小汤匙挖着巨无霸圣代，边透过小窗窥探冷清街道，回味几十年前，甜点还是时髦名词的时代。
如果无法决定口味，综合会是最好组合，小黛面前的圣代洒满乾果，上头插满像是艺妓发饰的长条饼乾和巧克力棒；裴琳的草莓狂想曲相对朴素，却也有4、5种配料，草莓乾、冻草莓混合出惊奇口感，雪酪和雪花冰融成深浅不一的粉色红色，像场少女风格的雪。
「因为偷看老板秘密被炒鱿鱼，真够夸张。」
长杯肚里塞满布朗尼，得用长汤匙挖才吃得到，可是才挖开一点，融化的冰淇淋糊就坍塌遮住目标，小黛嘴上吐槽姊妹，眼睛没离开过冰淇淋。
「很丢脸，不要再说了，到现在我还不敢和我妈说。」
酸味、甜味混着苦味，一想到街坊邻居的传闻，裴琳完全没心情享用甜点。
「所以我不是来陪你了？」
小黛嘴巴塞满东西，说起话来含糊不清，牙齿全是黑的。
「和你妈说有试用期就好，这也不算说谎。」
「哦。」
不愧做创意产业的，什麽怪点子都有，裴琳漫应一声，目光四处飘移。
柜台玻璃冰柜摆满各式五颜六色的蛋糕，一边的常温架上放满甜甜圈。门上铃铛一响，有位先生站在柜台挑选，边和店员交换着意见，对要买什麽一直犹豫不决，很久才选定一个。他显然是个粗心的人，西装外套在手上随便折叠成一团，深色的裤脚有灰，仔细一看左脚袜子是深灰，右脚是纯黑。
「老板？」
他怎麽在这里？到那位顾客要结帐裴琳才惊觉，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认，慌张的别开，感到奇怪的小黛反而和他对上眼，两个人都皱起眉。
「李秘书？」
郭泉凛依然满脸疲惫，和先前却截然不同，比较像是在专心思考什麽。
「好巧。」
「嗯。」
他看起来有点不安稳，数了几分钟铜板，拿了个不足的数目给店员。
「先生，这少20喔。」
店员还算客气，却还是皱起眉头。
「抱歉，拿错。」
在小黛一脸『总裁这副德性』眼神下，他又掏了掏口袋，倒空所有一元硬币才银货两讫。
「你朋友？」
「您好，叫我小黛就可以。」
身为一个有前景的设计师，抱持天下皆朋友的态度是最好的，小黛样子是做到了，却连名片也没拿出来。
「我在p站上看过你的作品，彩带龙让人影响深刻，就我的见解，还隐含人类无法抵抗天灾，而在Y设计近期发表的『烟雾蝴蝶』，也是你的作品吧？混合了後现代和本土文化，很特别。」
「啊，谢谢。」
网站是公开空间，公司产品广告也散散布很广，可是终究是新崛起的小众，小黛没想过郭泉凛居然看过，还能说出那麽多，当下她愣愣的回应，有点吓到了。
「买甜甜圈？」
不懂好友为什麽突然定格，裴琳问道。老板……郭泉凛很少吃甜食，应该是买给某个人的，数量还不少，而且还都是很甜的口味，他是藏了几个人起来。
「有个……朋友爱吃。」
拿起10入甜甜圈，郭泉凛看了下手表，眼神在动摇。
「你很忙吧，不耽误你了。」
就算相处时间不长，前老板还是前老板，裴琳还是有点下意识的客气起来，脑袋的那张照片越来越清楚，她只想快点摆脱他。
「啊，能和你聊聊吗？是关於……工作的事情，有些事情还不是交接得很清楚。」
「嗯，可以。」
小黛耸肩，走回去吃她的圣代，示意要帮裴琳解决狂想曲。
「对不起，还打扰你，要喝点什麽？」
「没关系。」
她们在店铺角落面对面坐下，郭泉凛背後是一大张裱框海报，印着一支倾斜的巨大甜筒，融化的巧克力变成海啸，斗大花俏的标题写着『可可圣代来袭』，装饰的红樱桃正好飘在他头上，像顶搞怪帽。
「如果吴特助给你添麻烦，我代他道歉。」
「问题出在我身上。」
又是诚恳的语气，裴琳突然有点生气，气他太相信陌生人，气他用卑鄙有效的方式让自己起罪恶感。
「他没有解释你犯了什麽错，我才是你的主管，没有原因的话，他实际上不能未经允许赶你走。」
「我真的犯错了。」
「什麽错？」
面对他苍白的倦容，裴琳有点结巴，手扯着格子桌巾。
「我……」
「还是说，本草和你的……兴趣不合？」
彩光晃荡，复古装潢廉价却又高级，郭泉凛在光中载浮载沉，眼睛在彩色玻璃映照下泛出孔雀绿的色泽。
「本草很好，只是这份工作责任太大，我不能胜任。」
「我希望你做到下星期试用期满。」
暗下浓密的睫毛，语气变得有点强硬，带着深深的祈求。
「是在私人上和他有冲突，所以不方便再回去。」
「好吧，我知道了。」
他捧着甜甜圈起身，听起来并不太乾脆。
「再见。」
门铃又当啷一声。
『哈罗sha，答滴滴答答。』
店内广播音乐悠闲自在，热带曼陀罗配上大叔活泼的节拍一起快乐摇摆，裴琳很快忘记恼人公事。
外头发出好大刹车声，店员惊叫，为了闪避突然出现的不明物体，机车停靠在路边，骑士看着一地的甜甜圈和坐倒在地的郭泉凛，不知道该发怒还是扶他起来。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店员率先冲出去，贝雷帽差点掉下来，店内客人面面相觑，不时交换意见。
「没事、我没事。」
他脸色发白，裴琳分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太累，他压着胃部，撑着想站起来，店员有点不知所措，顾着张望四周。
「老板，还是去一下医院吧？」
视角和他平行，裴琳想了想还是暂且称他为老板。
「老问题而已。」
他摀住嘴，听起来随时会吐成一片。
「帮您叫车好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客气的笑惨然，他急着走开，和屈身和机车骑士道歉，对方猛摇头，眼神很希望他真的没事。
路上只有零星的车子经过，计程车却不少，只稍往前一站，计程车就自动停下来，司机还下了车帮他开门。
「请让我一起去。」
在管与不管间犹豫，她钻进计程车，挤在郭泉凛旁边。
「回去吧，考虑一下我说过的话。」
郭泉凛只是摇头，勉强挤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