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深秋之夜,一勾银月孤傲地挂於布满繁星之天幕,缕缕银丝透过微凉空气,投射於海面,瞬显波光粼粼,闪耀地直叫人睁不开眼,同时,低垂的夜色连同黝黑如墨之海线,彼此巧妙结合,宛若精巧缝合过般,是何以紧密相依,相比於此时繁华街上,车水马龙,两者相衬,其一实属朴实平凡,却有着另一番绝美意境。
只见一名身躯伟岸的男人,正沉稳站立於落地窗前,一动也不动地俯视几十层楼高下,两景交错因而产生的突兀对比,此时他脸上紧绷着的神情,看不出任何一丝情感,就连被玩弄於指间的雪茄,那不断掉落的菸屑,也一并显得异常醒目。
「叩叩!」一阵敲门声蓦然响起,随後,男人便闻身後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他不为所动,仅是沉声道了一句:
「出去。」简单二字,却蕴藏着无垠的不耐烦,同时,他浑身所散发出的气场,着实令人备感压迫,彷若正昭告着全天下:胆敢靠近他,只有死路一条!
「是我。」闻言,才刚踏入办公室里的那名男人,早已察觉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刺骨寒意,且同时,那抹冰冷悄然地蔓延至脊髓,不免令他心头一凉,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却仍不以为意,硬着头皮阖上了门,缓步走至办公桌前的黑色真皮沙发上,迳自坐下。
而他轻松自如的神情,宛若早已笃定──他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便将他给轰出办公室外!
闻声,男人心底旋即有了个底,并透过眼前落地窗上,清晰地倒映出坐於沙发上的那抹身影後,他更加确信内心的臆测,可他仍旧面无表情,先是走至办公桌旁,捻熄手中的雪茄,这才转而移步,坐在了位於那名男人右侧的沙发上,开口道:
「你来做什麽?」他直视着他,夹杂些许厌恶及烦躁的口吻,明显透露出此人,情绪正处於「极度」糟糕状态。
「给你。」似乎是见惯了他此时的姿态,另一名男人不觉诧异,仍以着平淡的语气应答,随後从左侧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纸卡,递上前,「霍凡生日宴的邀请卡。」一语落下,他选择沉静等候眼前男人的下文。
见状,男人蓦然陷入一片沉默,可目光却始终深锁於那张邀请卡上,迟迟无法移开。
而就在另一名男人深感他并不想回答此问题时,他却迳自开了口:
「机票呢?」他反倒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宛若故意忽视方才他所说的那番话语。
「大哥放心,」闻言,男人勾唇一笑,顺势露出两颗小虎牙,更添笑靥里的温煦灿烂,同时,他试图让眼前这名,被他称之为「大哥」的男人,别如此心急,以免顿失方寸,「这事我早已办好了,是明天九点的班机,」说及此,男人似乎想起了些什麽,又道:「我已经在前天就将机票给了杰洛斯。」一语落下,男人仅是颔首,却依然不作声,貌似正思索着些什麽。
见状,男人先是瞥他一眼,这才将手中的邀请卡,轻放在眼前的玻璃桌上,转而倚靠沙发,双手交叠置於大腿,颇有一番谈论公事的架势:
「所以,」他迳自推论,同时也正试探着身侧男人的内心思绪,「你已经决定好要赴宴?」语毕,他扬起一对英眉,试图使他认同自己的话语,毕竟既然能让大哥动了如此阵仗,为的只是三字──得到「她」,那麽,这点「牺牲」之於他来说,根本不算什麽。
闻言,方才被称之为「大哥」的男人,仅是淡然瞥了一眼一旁,正若有所思的男人,随後顺势拿起桌上的邀请卡,以着指腹轻柔摩娑着邀请卡上某处,正印有「玄嫣」二字的地方:
「部队最近太闲?」他反问一句,却令原本泰然自若的男人,不免一阵心惊胆战,全身不自觉地於刹那间紧绷着,貌似正大难临头,「最近有个暗杀任务,要不,派你到西亚见识见识?」一语落下,男人旋即摇头以示拒绝,眉宇间所流露出的惊恐神色,更是不言而喻:
「算了吧!」一忆起几个月前,自己接获政府命令,至西亚执行反恐任务时所遭遇的种种经历,一股莫大的不安,旋即盘旋於心头之上,那一幕幕血腥的记忆,顿时如同电影般,清晰地於脑海中不断来回播放着,「你就别整我了!」更何况,他才刚获得两个月的长假,他竟又要他再度回到,那早已令他厌烦的战场?!
他宁可一头撞死,也绝不妥协!
一见他罕见地露出失措的模样,男人仅是轻微勾起唇角,那慑人心魄的弧度,无论令哪个女人看了,都会瞬感脸红心跳,近乎窒息:
「瑒,」他蓦然想起某件事,瞬时收起笑容,面容也转而严肃,「『那些人』最近的动向如何?」他望向眼前这位被自己称之为「瑒」的男人,弥漫於字句里的凝重意味,都令人深感:
此时他们所讨论的,绝非公司机密此等之事,而是攸关「国与国」之间的利害关系。
「『他们』最近没什麽动作,」而被称之为「瑒」的男人──也就是霍梓瑒,一见男人脸色,旋即收起情绪,故作泰然地耸了耸肩,却依然掩不住眉宇间的担忧,沉声道:「我猜……『他们』或许转移了目标。」一语落下,男人没有作声,仅是微扬着一对英眉,示意要他继续说下去。
似乎是接收到了他眉宇间的含意,霍梓瑒依循今早於作战会议里的记忆,如实禀报:
「依我们长期的观察,近期『他们』有将势力转往亚洲的趋势,起先先於东南亚活动,而後是韩国,再来是日本,」说及此,他抬眸瞥向身侧男人,肯定道出心中的臆测:「因此,我们肯定,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中国』。」
在听完霍梓阳的一番解释後,男人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容颜,仅是淡然开口道:
「继续紧盯着,别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一语落下,他再次迳自陷入了沉默。
闻言,霍梓瑒旋即颔首,却不禁望向眼前身为自己的大哥──同时是国际封晟集团总裁──霍璟岩,那副深沉思索的模样,便深知他可能又想起了「她」──那名令他深恋至骨子里,因而无法自拔的女人。
他一摆方才若无其事的口吻,转而沉稳问道:
「这麽做好吗?」他蓦然一句,瞬时拉回霍璟岩的注意力,他转而看向他,眼底淡然的神色依旧,「都这麽多年了,有些事,终究还是会改变的。」他如实道出心里话,实是深感困惑,为何大哥偏偏选在此时回国?明明美国这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这个决策人裁定,可如今的他,却一心一意地急忙动身,为的仅是──她!那名令他夜夜魂牵梦萦的女人!
他从未见过大哥对谁如此上心,无论是过去、现在,亦或未来的未来──也只有「她」,能让他备感焦急,一摆平时万人之上的高傲姿态,放下身段,只为她,因而委曲求全。
他还真是头一遭,看过如此不像「大哥」的大哥。
「瑒,别忘了,」霍璟岩仅是扫了他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落於邀请卡上,那隐藏於字里行间,最令他上心的二字,迟迟无法移开,宛若非得将眼前的纸卡望穿,他才得以一偿心愿,「这一切的一切,『她』,也是身不由己。」他并没有明确指出「她」的真实身分,可字句里的疼惜之意,却不在话下,一语便能令霍梓瑒感受至──他十分爱她,爱她至骨子里,爱到了甚至可以放弃全世界的地步!
而这种深入骨髓里的挚爱,他不是不懂,而是早已深切体会过,却也懂得失去一切後,那夜夜生不如死的沉痛,是何以地煎熬。
「值得吗?」他反问一句,便是不愿看见向来沉稳的大哥,会因一时被爱冲昏了头,而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试图阻止:「就连当年,我也没见过您对言……」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他一语未落,旋即被霍璟岩打断,宛若他即要说出口的话语,正是埋藏於他心中已久的梦魇般,令他深感惧怕,更是提不起勇气面对,「她永远比不上『她』,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可他瞬时恢复一如往常的平静,将视线转而落在窗外一片寂静的夜色中,试图隐藏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
见状,霍梓瑒深知霍璟岩的性格,即便此时的他再继续多说些什麽,也仅是徒然。
随後,他重整情绪,微叹口气後,转而祝福道: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装,「那麽大哥,祝你一帆风顺。」一语落下,霍璟岩便见他转身就要离去,可他又蓦然想起了些什麽,猛然侧身,直视着他,「但是忠言逆耳,奉劝大哥一句:不要试图依赖一个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什麽时候会狠心地抛弃你,永远离你而去。」他最终不忘提醒,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起当年,那一幕幕清晰的回忆,顿时,他只觉心脏宛如被人狠狠拽住般,呼吸渐趋沉重,下一刻──他便将窒息。
闻言,霍璟岩这才将目光深锁於霍梓瑒身上,一见其眉宇间所散发出的哀恸气息,他深知他,定又忆起当年所发生的一切,而他也明了,那件事对於他的打击,实属深刻,可他仍旧不信他那套,缓然应答道:
「这是两码子事,」他试图澄清,便是要令霍梓瑒看清眼前的事实:他心目中的『她』,和当年他记忆中的『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更无法两相比较,「我的女人,她的个性我最清楚。」语毕,霍梓瑒最终瞥了霍璟岩一眼,选择沉默以对,仅是无声地给了他一记「祝你好运」的神色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只仅存霍璟岩一人,仍沉稳坐於黑色真皮沙发上,望着手中的邀请卡,蓦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