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疑惑地看向来人。
只见美术老师匆匆忙忙从教室跑了出来，手上好像还拿着什麽……不知为何，我忽然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莫名的预感掐住了我的心口不放。
「吓到你了吧？抱歉、抱歉，其实我一直想要找你，但每次都会忘记，正好看到你经过就跑出来了，」年近五十的美术老师缓着呼吸，期间不忘整理自己漂亮的卷发，「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以前参加过几次美展，对不对？」
老师的音量不大，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全部听见，包括洪苹、包括曾仰宗，当然，佟海光也听见了。瞬间，他们的视线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没办法知道他们是用什麽情绪看我，我很不安，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
「……我们先进教室吧。」我听见佟海光的声音这麽说道。
不得不说，我很感激。
「从国小三年级一直到国中一年级为止，每年有参加，」找回了思绪，我平静地回答美术老师的问题，「可是，我已经没有再继续画图了。」
「为什麽？」她惊讶地瞠大双眼，身子往前倾向我，「老师看过你的作品，我觉得你画得很好、很有想法，为什麽不再继续？」
这一句简单的为什麽，再次划伤我好不容易癒合的伤口，不管有多少人称赞我的作品，都没办法构成我继续学画的理由，听了，只是难受罢了。
「家人希望我以课业为重。」於是，我只能轻描淡写地带过。
「是吗？」美术老师似是理解地点点头，虽是如此，她仍将手上的纸张递给我，「不过老师还是请你考虑一下，我们学校西画类还少一件参赛作品，如果可以的话，老师希望你能参加。」
「可是我已经……」
「孩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不过没关系，老师告诉你，有些事虽然会生疏，可是你永远不用担心忘记。」说完，她拍拍我的肩膀，回到美术教室去了。
是吗？
握紧美展的宣传单，我独自陷入沉思。
当天放学後，我们四人习惯性地留在教室聊天，我简单描述与美术老师的谈话和邀约，只是提起而已，我没有询问他们的意见。
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拒绝。
「嗯，日荷你看起来就是很会画画的样子，」曾仰宗听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很像古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我笑了笑，想起画室老师也曾经对我说过一样的话。但是我其实擅长的是油画、水彩，水墨我始终没办法画得很好，这点一直让老师觉得很可惜，老是嚷嚷看我画图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虽然这麽说有马後炮的嫌疑，不过我早就觉得我们班教室布置的层次太高，不得第一名实在说不过去，」洪苹看着後方的布告栏说道，接着才又转头看向我，「参加过这麽多次，每次的成绩都很好吗？」
「三次优等，两次特优。」
听见他们的惊呼，我想起了以前爸妈同样会为我的得奖感到骄傲，曾几何时，绘画竟变成了他们口中浪费时间、没有意义的活动。
我不愿再去深究。
「所以，你会参加吗？」佟海光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这是很好的机会，我不希望你错过。」
「我知道，可是……」
「日荷，在『想要』面前，所有的『可是』都不该存在。」佟海光轻声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话语，试图劝我接受，「别想太多，你只管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不就好了吗？」
你不懂。我在心底否定，却没有告诉另外一边的他。
我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学生会选举结束後，期中考紧接而来，我原本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没想到美术老师会突然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机会，我不可能不心动，尽管如此，我没办法冲动。
结束通话之前，我只答应佟海光我会考虑。
躺在床上、仰望着布满天花板的夜光星空，我还记得小时候爸爸亲手贴上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只为了送给我一整片的美好，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然而，现在的我，明明没有不幸福，为什麽还是会觉得不满足？
我，是不是很贪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