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未未，我现在很会摺纸飞机了唷。」下课时间，末末敲敲我的椅背，他的手上握着一架纸飞机。
「你上课五十分钟就在摺这一台？」怪不得刚才满安静的，连拿笔敲桌子的咚咚声也没听见。
「不只一台哦。」他眯起双眼，嘴角弯成了神秘的弧度。
「哇！言与末，你怎麽整个抽屉都是纸飞机呀？」说出这话的是刚从教室後门走进来的陈可凡，她一脸诧异的盯着末末的抽屉，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要塞满抽屉是要摺多少架纸飞机呀……这家伙到底是多不想要听课？
「我想说在忘记怎麽摺之前要赶快多摺一些，不知不觉整个资料夹的纸都被我用完了呵呵，然後这麽多纸飞机摆在桌上也不是办法，我就把它们全部塞进抽屉里了。」耸耸肩，似乎认为自己所言十分合理。
一点也不合理呀！有哪个人会摺飞机摺到如此忘我？
「那、那你放在抽屉的课本呢？」暗自在心里吐槽的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嘴角，提出下一个问题。
「予未是在说言与末脚边这一叠吗？」陈可凡再次替他开了口，她的手比着一个以我的视线看不见的位置。
我疑惑的从座位上起身，这才发现在末末脚边的确有一大叠书封看起来尚有九成新的课本和讲义。
本末倒置。
「言与末，你摺那麽多纸飞机有没有其它的正当用途啊？」弯下身子，身型因而显得更娇小的陈可凡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嗯……」只见他转着眼珠子，奴着嘴停顿了好一阵子。
他就这麽嗯到了上课钟响，陈可凡的视线都不曾移开过。
※※※
距离毕业舞会愈来愈近，天气也逐渐暖和了起来。
「未未，你的钢琴令人一点也不意外呢。」
「我有点失望。」
「放心啦，我会负责盖过未未的琴声的。」
「那我还要弹甚麽啦。」
「说得也是……」他低下头，喂，不要这麽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啦。「那未未你也一起来唱歌好了。」
啊？
「+1。」吉他男孩默默举起右手，跟着附和。这家伙为何总在这种时候出声呀！
「你你你们别闹了，我可是没办法一心二用的人，要是我也唱，岂不是只剩下吉他男孩一个人弹伴奏而已，怎、怎麽可能行得通？」
「比你那断断续续的琴声，我一个人就行了。」这是嫌我碍事的意思吗？是嫌我碍事的意思吧？他该不会一直以来都这麽想吧？还回答得这麽果断，一定是这样！
末末瞧见我的错愕，立刻上前拍了拍我的左肩。「唉唷，未未你知道的嘛，他他的嘴里从来都吐不出一句好话，所以用不着灰心失意啦！虽然他他的话比甚麽都还要中肯……啊不是啦呵呵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唱就是了，别再说了。」
不接受啦。
虽然不接受，却仍妥协了。
「我欣赏你。」眯着眼，末末笑道。
「我一点都不欣赏你们。」我。
「+1。」吉他男孩。
「欣不欣赏都无所谓，反正就决定是这样罗！那——」他在旋转椅上转了一圈，然後以令人意外的平衡感稳稳跳下。「我先走一步了唷！」
一把捉起被丢在桌脚的书包，末末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又只剩吉他男孩和我。
我们之间的气氛一直以来都十分尴尬。
他盯着我看，我则是选择不敢直视它的面容，不过仍无所遁形。
「……欸。」半晌，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叫了我。「研研有教过你吉他吧？弹几个音看看。」
只见他递上自己的吉他。
我不大敢接，双手怯生生的悬在半空中。
「拿去啊。」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这才战战兢兢的接过他手中的木吉他，试着回想那时潘研少教我的和弦。
颤抖的右手刷了最基本的T1213121的那四个和弦便停止了。
「果然不怎麽样。」毫不留情的评论道。
听了他的话後，我不自觉低下头来，「你何时才能说我几句好话啊……」颇有微词的嘀咕着。
「赞美的话不必我来讲吧。」他垂下眼皮，不以为然的回应我。「我只是让你看见真相而已。」
他的话从来不经修饰。
他不需去奉承任何人。
那就是他的世界，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
「你啊，根本就不必担心自己的未来。」彼此对峙了好一阵子，他开口，缓缓对我说道。
我有点惊讶，他这是在安慰我的意思吗？
「反正你永远不会成功。」
是我多心了。
※※※
走下楼梯，时间已接近傍晚六点，照月份来说如今已是春天，天色还不至太暗。
学校的後门已经关闭，我只得穿过被教学大楼围绕的那块空地，由大门离开。
「……而你像流进诗里的嘈嘈水声
敲进我心门拥抱了所有的恨
滋养了乾涸相信我能是你的——」我一面想着末末，试着轻声吟唱起，连我自己也晓得旋律和音准都偏掉了。
忽然，有架纸飞机缓缓从我身旁飞过。
第二架、第三架……不一会儿，几十架纸飞机围绕在我身边。
！
能有闲情逸致摺出这麽多纸飞机的，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抬起头，努力朝飞机飞行路线的反方向望过去，有个人影就站在三楼的窗台，由上往下抛出一台又一台的纸飞机。
它们转了几圈，然後一一停在我脚边。
他人离我有些距离，无论我踮得再怎麽高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咚」一声，有架纸飞机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我的脑袋。
上头空白机翼处写了一排字。
——加油哦，我希望能和未未一同唱起最後的旋律。
当我再朝那个方向望去时，他早已不见人影。
我突然发现另一边的机翼角落也有一排小小的字。
——请帮我收拾一下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