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和他一同走回了教室,这次他没有消失,一直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现在要发早修考的考卷。」台上的老师手中抱着一叠考卷,现场开始传出声声哀嚎,我虽然也很在意,但仍装出一副甚麽也没有的样子,虚伪到连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
发考卷的顺序似乎就是照着一排一排收上来的时候发下去的,所以甚麽时候发到自己的大概都能猜得出来。
「言与末,拜托你下次检查一下好不好?每次都粗心错,还有你不要每次都写个『末』好不好?就算要写上面那一横也长一点好不好?」老师一连问了三句好不好,表情看起来十分无奈。
他走上前去从老师手中拿走考卷,「没办法嘛谁叫与那个字笔画太多了,你总不能叫我写言末吧?」只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他还是没有明确回答啊。
其实我很认同方才他那番答句,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的严太难写了,所以每次写名字也都只写後两个字。
「严予未。」虽然如此,但老师的记忆力意外的好,每次都会自动替我把姓氏加上。「你也是粗心哦。」相较起言与末语气明显温和许多,也许这就是男女有别吧,但我不太喜欢这样。
是说虽然言与末常常把他的末写得第二横比第一横长,但很少会有任课老师会讲错名字,或许是因为我的考卷总是在他的下一张吧?尤其看笔迹很容易就分辨得出来,他的字有一种呃……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种强劲狂乱感,彷佛只是胡乱撇一撇就作罢的。而我的字嘛,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很提不起劲吧?每个字写到右半部或是下半身的时候就会开始虚掉,我曾经想要模仿他的那种写法,可惜无论我再怎麽努力的挥呀撇呀还是学不来。
起码在成绩与长相这两方面我是不会与他有任何正面冲突的。
不经意的瞄到了他的分数,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是不是他故意要给我看的。他的分数除了自然科外几乎都比我低,有时低个一两分,有时可能会低个一二十分左右,但我却没有那种优越感,反倒还会有种他是不是瞧不起我的自卑感。
啊,这是为甚麽呢?
「哇——严予未你考九十六耶!」就在我正处於逐渐深入的思考阶段时,旁边的同学将脸凑了过来,小小的叹道。
「呵呵没有啦,我也不晓得为甚麽会这麽高。」好虚伪,连自己也觉得快吐了,明明就昨天看书看到凌晨一点才去洗澡睡觉的啊,要是努力和成绩成正比的话我的分数可能早就破表了吧。
然後我听见前方传来细微的笑声,那声音就像有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一样,明明就很细微很细微,但我却无法忽视。
那个笑声渐渐的在我耳边放大,我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开始慌了,再来会逐渐蔓延到表面上,到最後就会变得不可收拾。於是我急着要结束这个话题,那个同学再来又说些甚麽我也不晓得,只是不断的发出呵呵哈哈的假笑,想打发他赶快闭嘴。
「好了,我们上次上到哪里了?」最後拯救我的是发完考卷要开始讲课的老师,那同学将头移了回去,我也松了一口气,那笑声也在此刻终於停止,还了我耳根子一些清静。
但这股和谐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在翻开课本开始努力要放空的五分钟後,才一个眨眼,一张脸出现在眼前,而且从这个面对面的角度我看不见他的脖子。
「……干嘛?」忍住了有些惊吓的情绪,开口问道。
「你会弹钢琴吗?」他双手放在我的桌子上,一脸平静的问。
我会弹钢琴吗?为甚麽问这个问题?不对,这家伙本来就是突然想到甚麽就问甚麽,这次也是吗?那我该认真回答他吗?
说到钢琴,我从上国中以後就没在学了,因为那时候我正在钻研着该怎麽当天才,再说我本来就对钢琴这乐器没甚麽太大的兴趣,谁叫之前总是被逼着练,每次去上课还要被老师骂一骂吼一吼呢。「会啊。」统整起来就是我还是会弹。
他点了点头以示理解,我看了一眼讲台,老师似乎有发现我和他正在交谈,但似乎也懒得管了,可能是觉得只要这家伙不唱歌就好了吧。
「很厉害吗?」
「呃……给爱丽丝勉强还弹得起来啦。」给爱丽丝是我学的最後一首曲子,我大概弹了快三个月才勉强弹完整首,然後我还有钢琴就像垃圾一般就这麽被丢进了给爱丽丝里头了。应该不算厉害吧?有人才学一年就能轻轻松松把它给弹得超级流畅还背谱了。
这家伙好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那你会看五线谱吗?」他没有说甚麽很厉害或是哦原来啊之类的回应,只是又丢了下一个问题出来。
「会。」这我倒是能很肯定的回答,应该说有上过国中小音乐课的人都略知一二的不是吗?难不成这人还不会?
我开始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言与末,他也没有要逃避开来的样子,只是和我四目交望,我们从彼此的瞳孔里头互相看见了自己。
半晌,他的眼睛又睁得更大了一些。
「欸,教我弹钢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