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45 — 詛咒

正文 1945 — 詛咒

熟练地翻动着平底炒锅,鬼椒辛麻的味道被火候及热油呛出,随後注入的轻脂鲜奶油在锅底被烧得吱吱作响。不是说好开心品尝创意料理的吗?怎麽大中午的就搞得烟硝味这麽重?

「喂林棋娜,你想用菜辣死人就算了,我从来没看过你做菜脸臭成这样?」做了十几年的好姊妹,此时此刻的米拉觉得眼前的女孩有点可怕。她不是说过要开心下厨,温柔对待食材才会好吃吗……而且她甚麽时候口味吃这麽辣了。

「我还需要讲吗?」棋娜将汆烫过的墨鱼倒入锅中,跟辣酱一起翻动着,「赖杰良打我那一巴掌有够痛的,」然後「喀」地关掉了瓦斯。「演出做效果也不用这样公报私仇吧?」举手投足都充满着忿忿,连手中的料理都充斥着味觉上的暴力美学。「反正身为厨艺学子,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应该的。」…….这吓到米拉了。

「赶快吃吧,你不是晚点还要去找威廉?」棋娜将料理装盘,递到米拉眼前,跟热恋中的人不用多解释,至少她现在心里是这麽想的。

赖杰良。这名字听在耳里,明明就该熟悉,但陌生的多麽讽刺。

自从大一那年加入了戏剧社,棋娜就一直踊跃地参加试镜和排练,接演女主角或是重要的角色。树大招风也好,自己的确不足也好,再怎麽样因为剧场和剧本的事情跟社员们吵起来,也从来不会把情绪表现在实际演出。

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爱情也是;社团里有情侣也是好好的,演敌手戏也可以完美呈现,为甚麽就是那家伙不行,那个叫做赖杰良的家伙。

我大概就是被翻到水底的那条船吧,棋娜心想。对於她而言,是不是可以永远不再信任爱情了?那家伙,明明就曾经能够对自己笑的那麽好看,能够那麽一起卖力的演出,曾几何时,连当个戏子都变了调。赖杰良……不也因为这学期的新剧本而认识,怎麽会,到学期末最後一场公演,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连演技都藏不住的厌恶,是哪里来的?所以、所以,那些曾经的友善,曾经看似的温柔,全都是幻觉吗?

「林棋娜?」米拉伸手在棋娜眼前挥了挥,「夏娜小姐?」换了另一个称呼。

「啊?」棋娜这才回神了过来,米拉已经把她该吃的分量吃完了,自己有发呆这麽久啊。

「那个阿杰不过就是个烂人,何必再去在乎?」米拉早也听说这一连串的故事,从杰良跟棋娜怎麽认识,怎麽开始热络,到棋娜喜欢上他,再到杰良狠狠地拒绝了棋娜,并且在她还无法走出伤心情绪的那一阵子用着过分的方式,疏远、在背後中伤着她。已经不会是错觉,棋娜说走在校园路上看到他和他的同学们眼神都对自己充满了讽刺。就像注定失败的爱情追求者,不知好歹的继续纠缠着,只好予以轻蔑眼光。

米拉出发去约会後,棋娜目光呆滞的凝视着眼前剩一半的辣酱墨鱼圈,用叉子无力的左右搅动着,思绪的杂乱,如麻大概也不足以形容。

爱情,到底是甚麽?是必需品,还是甚麽样地位的人才配拥有的奢侈品?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个传说;不、她不是没有恋爱交往过,所以应该要说,犯了怎麽样的错,而被上苍惩罚着吗?

想起来,竟然好像是这样没错。上一段恋情结束已经是三、四年前,自从另一个好姊妹安榆带她去月老庙参拜了之後,好像在感情上,再也没发生过好事。棋娜自认为是个勇敢的女孩,为了不要跟机会错过,往往确定自己喜欢对方後就会开始行动,却怎麽地、只要到庙里告诉神明她心仪的对象是谁、大概不出七天吧,两人间的关系就会恶化,至少到棋娜死心的程度,最长久的也没苟活超过一个月。这是诅咒吧;或许,我已经没有去爱的命,是吗?而这样的情节,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就像设定重复播放一样,像个跳不出去的回圈。而一再的不信邪,或是说一再的死忠信任,信任上苍能够倾听、完成自己的愿望,看来换到的都只是一次次的嘲笑与讽刺。

不过也就是演出前去了一间连安榆都不知道,却听说灵验无比的月老庙,就真的才这麽几天,又恶化到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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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棋娜,大家都叫我夏娜。」

「为什麽?因为日本动画吗?」

「不是啦,因为他们说我很吵,跟夏天一样热情。我知道有点烂,但是叫习惯了。」

「不会啦,活泼很好啊,戏才演的好。我叫赖杰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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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温暖的认识,很热络地後来,很和谐的合作。到底毁在哪个点上,她想不懂。

但是厄运爆发总是说有多无情就有多无情,那天的对手戏,是学期末最後一场校园公演,依然是一样的剧本走着,饰演着一言不合的情侣、诠释着其貌不扬又行为不检点的风流女人,而依然是要结束在赖杰良往自己脸上用力一扇的巴掌。都大二了,表演经验不算少了,彼此都知道舞台效果作响就好,力道要控制、不然会受伤的。

但就在那夜公演,一切似乎像进入大战一样地失控。棋娜依然地认真演绎着,一切看似那麽顺利,直到最後、打巴掌那一幕的时刻,她以为她和阿杰之间仅存演员的眼神默契还在的,但对上眼神的瞬间,她不对劲的预感从脊椎骨的最後一节发凉带刺的侵袭上来。

「这是你应得的,风中残破的下流。」

最後一句台词从阿杰口中说出。然後。「啪!」一个毫不保留力道,或说是用尽全力的巴掌,响亮的重击在棋娜的脸颊。

这大概是第一次,照剧本倒下後痛哭的这麽自然;这大概是第一次,在满堂彩的谢幕中她觉得她演的就是自己。

却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风流不检点了;还有,只是比较高比较胖,有到其貌不扬的程度吗?

思绪在这个停格画面突然断了线,成了一片空白。棋娜突然接着想起前几天在月老庙抽到的签诗。

「在幽闺自怜。」

解签的阿姨说,应该出去多交朋友,并且有更好的对象等着去发现。所以是要我再去狩猎一次,然後再血淋淋的回来一次吗?她心中早已难以平复,只记得当下,在山脚边的庙里对神明许了愿,如果交到了男朋友要回来还愿。但这个地区不好抵达啊,算了,到时候再说,真的有到时候的话。

米拉去约会了,想说说话……找小安吧!

於是棋娜拨了电话给安榆。

「喂?小安!」

「怎样?」电话那头依然是一样的背景音,不管何时打给小安总是一样的人群嘈杂声。

「今晚可以陪我吃晚餐吗?」

「我没空喔!我要先睡觉,要去夜店!」又来了,这安榆的夜生活玩不腻啊?夜夜笙歌不累吗?

「嗯….好吧。」

「怎麽,还是你要来?」

「不了,我不是夜店的料。」挂断了电话,棋娜叹了口气。

是不是只要把爱收起来,就不会再害怕孤单、就不用再担心失去?

然後她拨了电话给米拉。

「米拉,不吵你太久,现在传给我一张你觉得最好看的短发的女艺人照片,愈短越好,就这样。」

「喂喂你要干嘛?剪头发吗…」米拉还来不及反应,通话已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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