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安静的走在弗雷德身後,内心五味杂陈,其实贩奴在欧洲并非罕事,早在几百年前阿拉伯商商人就有贩售黑奴的记录,他在伦敦也见过奴隶拍卖,但从未与地牢的地狱景象连结在一起。
「欢迎,船长先生。」一名体面的葡萄人趋前向弗雷德行礼。「这位是古斯卡拉楚部落的大酋长,库姆大酋长。」
莫尔吃惊的看向那名身後站着五名黑人的部落酋长,後面那些人高马大的黑人明显是战士,他们肌肉结实,皮肤黑亮,手持战矛,酋长则看起来五十多岁,头上戴着各种兽类羽毛编织成的冠帽,脖子上有至少五六串兽牙。
莫尔吃惊的并非是突然见到土着,而是当地人竟是黑奴的贩售者,葡萄牙人只是翻译。
「大酋长说一个男性奴隶,四十杜卡特,不二价。」翻译说道。
弗雷德笑了笑,让待在外面的手下提进三个大木箱,碰一声一字排开放在库姆面前,打开第一箱子,一阵酒香隐隐飘出,库姆陶醉的眯起眼,叽里呱啦的对翻译说了一大串话,翻译不用问弗雷德就直接告诉库姆这是威士忌,非常烈的酒。
大酋长很喜欢,表示愿用五十个男性奴隶换。
弗雷德命人打开第二个箱子,这个箱子是各式各样的器皿,有罐、瓶、盘、杯、碗,都是同一颜色的套装物,对见惯王室用品的莫尔来说,这些器皿只是中等之物,但蛮荒之地工艺技术低落,这些器皿在库姆眼中显然算是珍品了。
「五箱器皿,一百个人。」弗雷德弯腰拿起一只盘子抛给库姆,库姆双手接住,兴奋的摩挲光滑洁白的盘面,微冷的舒服触感让他咧开嘴,露出稀稀落落的一口烂牙,但仍不忘还价。
「大酋长说器皿只值八十人。」
弗雷德未反驳,而是亲自打开第三个箱子,莫尔看到库姆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放下盘子,神情变得非常神圣而严肃,他身後的战士甚至仍不住发出的惊呼声。
第三个箱子装的是火绳枪,一共有二十五把。
「这箱,二百人。」弗雷德无视对方希望跟盘子一样也抛一把让他把玩的期待,直接狮子大开口,且补上一句杀手鐧。「不同意的话,连同器皿和威士忌的交易都一并作废,我不分拆出售,你不要,我就找其他买主,反正只是费时些而已。」
库姆当然不可能让弗雷德将这些东西卖给其他部落酋长,尤其是最後的『神器』,神器杀伤力比弓箭巨大,且可以发生狮吼般的声音震慑敌人,拥有神器他就能征服更多部落,俘虏更多敌人,再将敌人卖给白种人换取更多美丽珍贵的东西!
库姆完全没有还价,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一箱威士忌、五箱器皿、一箱火绳枪,就换了三百三十名奴隶!如果以一个奴隶支付四十杜卡特购买,三百三十人就要一万三千二百杜卡特,换算成英镑是六千六百英镑,要知道在英格兰,一名牧师普遍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英镑,六千六百英镑无疑是笔负担沈重的钜款,但弗雷德以一箱威士忌、五箱器皿、一箱火绳枪交易,威士忌产自苏格兰,又称“生命之水”,虽然产量稀少,在伦敦购买价格偏高,但也绝对未达一箱一千英镑的天价,加上中等品质的器皿,这两项成本不会超过一百英镑。
火绳枪是船队在里斯本印花布换的,印花布是在阿姆斯特丹用满船的羊毛换的,换句话说,二百名奴隶=八千杜卡特=四千英镑=一船羊毛…?
莫尔真心觉得他对羊毛的价值认知受到了扭曲性的颠覆…
「这是暴利…」
弗雷德听见莫尔的话也看见他眼中的不赞同,他冷哼一声,指着一个一个被挑出来上枷上镣准备运上船的黑奴。
「三百三十名奴隶,其中三十人是要付给葡萄人公爵的抽成税金,接下来的大西洋航程,奴隶的自然损耗普通是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至少会损失六十人,如果爆发大规模疾病,也可能损失百人以上,剩余的运到新大陆卖给种植园或棉花农场,健康情形良好的奴隶市价最高可达一人八十英镑,但西班牙禁止殖民地与外国人交易,所以交易只能私下进行,如果被西班牙巡逻船抓到,血本无归不说,全部人都会被就地处死。」
「航渡大西洋所需的物资、人员费用,航行本身的凶险,还要面对西班牙舰队的查缉追捕,这是堵上性命的走私,没有高额的利润谁干?」
幽森的绿瞳直勾勾的望向莫尔。「这是这个时代独有的机会,出身低下的贫苦农民第一次可以那麽接近致富的梦―――只要上船。」
「为什麽非要运奴不可,那是人,欧洲没有其他商品可以交易吗。」莫尔摇摇头,不能释怀。
「奴隶就是货物,不然他就不叫奴隶。」弗雷德无动於衷的回道。「新大陆幅员广阔没有边际,开垦建设的劳力极其欠缺,欧洲人太贵,当地土着太少又不习惯高温长时间劳作,黑奴耐劳相对便宜,价值自然高,商人不运价高的商品那要运什麽。」
「………所以你是商人?」莫尔仰起头问,非洲大地炙烈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在他白皙端正的五官上,映射出一抹艳丽的橘红,弗雷德眯起眼。
「我是武装商人。」
那时,莫尔没听过也还不知道武装商人是什麽意思,只当作那是弗雷德对贩奴的自我辩解,而奴隶交易由来已久,他也无力阻止,他只能作为船长的仆人,看着黑奴被驱赶成整齐的行列,绝望而恐惧的踩着沈重的步伐走向码头。
一扇木头架起来的拱门很突兀的立在城堡地牢通往码头的路上,前无廊後无道,就这麽一扇门单独伫立,拱门上用刀刻着歪歪曲曲的符号,莫尔问葡萄牙翻译那是什麽。
葡萄牙翻译说:「听说是部落巫师的咒语,包涵的意思很多,大概的意思是指“莫回头”,叫这些奴隶走过门後就不要回头看,眷恋是不必要的,因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这扇门又被当地人称为“不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