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一定需要每种乐器。有时候你可以看自己有什麽,就用什麽基底去写。有时候写完一曲你们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麽。」
欧阳煦带她走过一排教室。
教室的窗帘是放下的,带键盘组的那个学姊正好从门上的压克力板瞥见了他们,但看是欧阳煦就没说什麽。
「那都是後话。你有概念,但懂得不够,想靠自己把整首曲子写出来那完全是浪费前面的概念。听得懂我在说什麽吧?」
「懂,学长是说我不自量力,怕我毁了一首曲子!」
欧阳煦步伐一滞,转过头盯着她。孙凯依也抬眼回望。
和欧阳睿不同,欧阳煦发上并不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挑出几抹红,而是在微风流动间闪露几许电蓝,发色很沉,几乎成为夜晚的一部份,但眼中燃烧着的却是那麽……不同。
欧阳睿永远无法像那样燃烧。
他们就是……不同。
「……你真的有点问题。」
欧阳煦笑了声,像玉石或水流打在岩上。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孙凯依咧了一笑。
「那家伙就没有这种东西。」
「哈哈,那是欧阳的特色嘛!」
「……你真的是那家伙的朋友吧?」
「大概?」孙凯依思考了几秒,静静微笑,「应该是吧。」
欧阳煦再度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子。
就像孙凯依自己所知道的一样,她不亮眼,最多也只能说是清秀,以一般的标准说来还有点普通,甚至她似乎还尽可能让自己更加普通。
但她有双孩子一样的眼睛,像月色洒进许愿池底,低垂着,只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被点亮。
像是──……
这时他挑眉的表情就和欧阳睿就颇像了,孙凯依发现这点,笑了起来。
「我露出跟他很像的表情?你讲话也挺毒的。」
「不、还是差很多啦!」
「嗯哼。」
「呃,我是说真的……」
「我在听。」
「……」
×
「我知道他们团的鼓手是外校的,他们还找过小提琴手,不过那好像是刘崧明的表姊还是什麽。」
欧阳睿边说边搓着一绺浏海。
由於抓了造型,他也不敢太造次,但只拧着那一小撮,放开来变得有点小卷。
最近红色也褪了,变成有点暖意的咖啡金,欧阳睿不太满意。
「不是有那种变色发腊吗?」言唯曦撑着脸伸手戳他的头发,「你反正每天都要抓头发,干嘛不买那种就好了?」
欧阳睿瞪他一眼。「干嘛讲得好像只有我抓头发?」
「爱漂亮也很好啊!噗哧!」
「你刚刚偷笑了对吧?」
「哈哈哈哈──」
「正大光明笑也不行!我就不信你是有多天生丽质,出门至少也要吹个头发吧?」
「啊?」
「啊屁……等一下我刚刚又不是在称赞你,不准脸红!孙凯依那混帐是跑去哪了,怎麽那麽慢啊!」
×
她该怎麽说?
欧阳睿像火,可以燃烧出各种状态,都能那麽鲜活。
时而映红天幕,时而易伤脆弱;可以明亮炽烈,可以孤影独活。
只是,他还必须知道怎麽控制。
现在他的吉他还无法掌控这样的场面。
「学长你……是宝石。」孙凯依定定地凝视着那个人的哥哥,「我记得学长的表演。你就像一块宝石,里面有火光,但是没有温度。你是台上最清凉的那道声音,小心让过热的场面不会失控。」
「哦──」
他拉长了音,咀嚼着孙凯依的这番形容。
「什麽宝石?」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蓝色。蓝宝石,黑曜石,学长你觉得呢?」
「你只是变相在说我腹黑吧?我记住了。」
因为,她知道啊。
因为他们燃烧的方式不同,完全不同。
因为欧阳睿不是欧阳煦,也无法成为欧阳煦。
欧阳睿只是欧阳睿。
所以她才──
「嗯?」
她突然停下,微微侧过头,听着什麽。
欧阳煦见到她的样子也转过头。
学艺大楼的教室晚上只有一区是开放的,但不是每一间都有人用。两人顺着走廊向前,在边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个男生就坐在那里,如同孙凯依好几次路过瞥见的那样,一个人静静地练着打点,专注得没什麽能够侵扰他。
那张削瘦的侧脸有种透明的特质,彷似存在,彷若不存在。
彷佛受到某种召唤,在一旁欧阳煦兴味的目光下,她扬起嘴角,伸手敲下了那扇门。
×
「久等了──!这是我找到的鼓手候选人!我们的乐团有着落了!」
孙凯依兴冲冲地跑了回来,身後还跟着另一个人。
不过在欧阳睿还不知道要怎麽应对这个满脸阴沉、感觉随时要消失一样、却还是可以从世界的另一端瞪过来的少年时,言唯曦倒是先跳了起来。
「咦──邵乙!你转班之後好像都没看到你欸!」
开学十天就转出资优班的王邵乙微微抬头,恻恻地瞪向了没交谈过两句的言唯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