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这句无心之言很刺耳。「沈崇宪，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昱薇她一开始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甚至还劝我去多认识其他男生……反而是我看到其他男生接近她就受不了。」
「抱歉，我都忘了那是你……」他摊手，很识相的打住。「所以她是男生女生都接受。」
「好像是。」曼龄真的不太想再多讨论昱薇的性向。
两个人暂时都没有再说话；曼龄喝着咖啡一边配饼乾，偶尔瞄向楼下的店门口；在听见三哥对她说这些话之後，她有点小感动，没想到他想得其实很周到，不仅考量到她的心情，也把整件事情的责任划分的很清楚。
她竟默默开始感谢起他来了！明明之前还一直很气他算计她们的说！
「曼龄，我先说说我的立场好了。」他似乎喝得很快，没多久就已经剩不到一半。
「我个人基本上不排斥你们这样。」他露出微笑，那和善又温柔的表情让曼龄一整个超不习惯！「就是……两个女生在一起；我大学同学也有这种性向的人，不过是男生就是了。他们也过得很好，我的想法是……只要是真正两个人互相喜欢，没有什麽不可以的啦。」
「即使这个人是你妹？」她知道有很多人在谈论类似问题时，外人的话就抱持着事不关己的「开放姿态」，但只要牵扯到熟识的人或甚至家人，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嗯，你不是我妹妹还是其他的谁？」
曼龄乾笑几声，因为这是她正式在三哥面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那我要谢谢你的开明了。」
「不过，真正的难关不在我这里。我是一回事，长辈又是另外一回事……还有，可能你不知道，沈峻豪他对於同性恋似乎就满排斥的。」
「怎麽会？」
他摊手，「或许是认识一个同样反对同性恋，而且对於宗教活动非常『积极』的女友的关系？谁知道。」
大哥的女友认真说来她还没正式见过面。「大哥那边还好解决，反正我又不需要看他脸色。」
「你是认真的吗？」端起咖啡啜饮的三哥突然抛出这麽一句；这很有效的把陷入热恋的曼龄搞火！「听着，我不是怀疑你们互相喜欢的心情，我甚至已经把你们的情况当作是：你们有打算认真往下走……这条路不好走啊，曼龄。」
三哥这句「语重心长」的话为什麽又巧妙的跟卖首饰的学长重叠在一起？「我当然知道不好走！」不过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赌气。
「我不会很轻松地补上一句『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什麽都不是问题』，因为很现实，尽管这问题不会是我去面对，我也不打算用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安抚你。曼龄，你有想过要怎麽说服爸妈吗？」
三哥这句话完全击中了曼龄最担心的点。
「还没有……反正，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自己也不断在思考这些问题。虽说在遥远的未来什麽都说不准，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相对清楚的时间点。
至少要等到有工作、经济自主稳定了以後再说！等到那个时候……
「嗯嗯，我也这麽认为，现在还太早了。只是早一点有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模糊；曼龄却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出乎意料的，她居然不感到生气？他所说的心理准备，或许也包括与昱薇分手的心理准备吧？
从言语上简单判断，他对於她们之间的恋情，并不看好。
「嗯，我知道。」
「然後，我稍微查过了，目前就只有荷兰跟比利时这两个国家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当然欧洲国家很多都有在推动相关法案啦，未来只会更多。」三哥挑眉，说话时带了一点揶揄。「考虑移民吗？」
「如果可以解决问题的话。」
「也是！好啦，不开玩笑了；那，你同学那边呢？我是说家人的接受度。」
曼龄摇摇头，这是现在还没办法立刻有答案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之前去过她们家一次了啦。」
「嗯……」三哥沉吟一阵子。她们之间於是再度陷入沉默。
今天是假日，虽说是除夕，有闲情逸致出来喝咖啡的人似乎不在少数，当然，原本宁静的环境在加入小孩子的声音之後，整体气氛就稍稍有被破坏的疑虑。
三哥将剩下的咖啡喝光，注意力放在一名牵着两个小萝卜头上楼的年轻妈妈，两个孩子似乎都还不到上学的年纪，小男孩又蹦又跳得很不受控制，小女生或许是因为年纪较长，行为举止就合宜得多。
「让小朋友喝咖啡好吗？」她听见了三哥的喃喃自语。他嘴角的那抹笑意不知怎地让她联想到老爸。
「对了，我之所以说『基本上』同意，有一部分觉得小小的疑虑就是来自於这个。」他指向那两个小萝卜头。
曼龄秒懂了他的意思。「我们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啊，拜托，都什麽年代了，你还在『养儿防老』啊？」
「你说对了，不管什麽年代人就是会老啊。」三哥直接把她的话转变成自己想要的解释。「不过，就算同性在一起，也还是可以收养孩子啦；搞不好有些被遗弃的孩子给妈妈或是爸爸带大还比待在问题家庭好哩。」他摇了摇咖啡杯，在意识到已经空了之後放下。「如果想走得长久，这一点也可以考虑进去啊；你应该没跟你同学聊过这问题吧？」
孩子吗？当然没聊过，两个女人怎麽生……曼龄喝着拿铁咖啡，不自觉望向那两个端坐在椅子上的小萝卜头。
对吼，昱薇她，喜欢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