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发表日：2015/09/05
二十六、
看着眼前矮小的孩子努力举高握拳的手，男人无语。
似乎是看自己没有动作，孩子有些慌张了，还多次回头望向身後的玛那；而玛那回应孩子的，则是鼓励的微笑。
没多久，他在孩子几次踌躇後终於摊开的掌心间、看到了一颗染着七彩颜色的糖果。
他记得今天镇上有盛大的庆典活动。
他想起了今日来到友人家时发现里头并没有任何人在。
他也没忘记自己是在友人家门前抽了多少根菸後、才终於等到男人与孩子回到家来。
太大的改变了。
看着与昔日有着明显不同的玛那，克劳斯收着疑惑，只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里。
原本甚少外出闲逛的玛那，现在都会带着亚连到户外走走；以往即使在外碰见他人也鲜少与人搭话的玛那，现在开始会主动和人打招呼、也会拉着亚连一同和附近的孩子交流玩耍；就连被玛那刻意遗忘在屋内一角的钢琴，也在某日里被弹奏了。
而且还是那一首被玛那深藏在记忆里的摇篮曲。
这样的改变太大了，克劳斯想装作没看见也无法。
知道了友人带着孩子一早就出了门，在外玩了一日，回家後亚连是累得在晚餐後就睡了。
站在小鬼的房门外、看玛那温柔地拍抚着入睡的孩子，克劳斯不觉地将疑问问出。
『为什麽呢？』
玛那抬头看向克劳斯，露出不解的表情。
『亚连……这个小鬼只是你偶然在育幼院里遇见的，为什麽要对他这麽好呢？难道是……』忆起了过去，克劳斯直觉地停住了口，只是紧紧皱着眉头。
一瞬间的宁静。
玛那望着克劳斯，然後回应他的，是一抹轻柔的微笑。
『没什麽，只是因为……』
——我希望亚连是幸福的……。
友人的话很轻、很柔。但他还是清楚听见了。
幸福吗……
门口的男人沉下了眼，选择了沉默以对。
玛那则转而看着已然熟睡的亚连。
玛那的眼神很温柔，这样的他男人从未见过，即使是在过去、男人也从未见过玛那对「他」有过这般温柔的表情。
那是不同於对「他」时的情绪。现在的玛那，是一心一意地将全部的感情投入在孩子身上。
难道不单单只是情感的投射而已吗？
他还以为，这孩子只是玛那用来慰藉过去的替代品。毕竟这个孩子他……
望着与友人有着相同面容的玛那，克劳斯也不免想起了那场悲剧。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他」。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也还记得。
想忘，却怎麽也无法做到。
不管是他、还是玛那，这都是他们不愿回想的过去。
嘲笑般地冷冷一哼，克劳斯头也不回地走离了孩子的房门口。
是啊，既然不愿回首，那就不必再想起了。
况且小鬼和「他」就算拥有再多的共同点，他们也不是同一人。
而且也没有一个地方，是拥有绝对幸福的——
眨眼一瞬间，是时间在等待中缓慢的流动……
很久没想起从前了。
背靠着树干，男人一口又一口地抽着菸。半阖着的眼望着远方，静待着的同时，他想到了过去。
他是不会回头看的人。
有些事情过去就算了，没必要怀念。
但是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他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记得清楚。
自嘲地一笑，吐掉嘴里已经抽掉一半的菸，克劳斯喃喃了句「无聊」後，转身便往林中深处走去。
一片黑暗中，在树木中隐隐露出微光，而男人的步伐也缓缓地往光处移动。
四周在瞬间变换，潺潺流水声中夹杂着浅浅的微声。
「唉唷，真是稀客啊。」
稚嫩的女声从旁传来，克劳斯转眼往声音的方向寻去，河岸边的一栋洋房旁、只见有着一头深蓝色短发的女孩正坐在庭院里享用着下午茶。
一旁和女孩一起的，还有一名有着卷翘乱发的男子。
克劳斯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後惯性地掏出根菸来点燃。
「怎麽会想来这里呢？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萝特啃着手里的饼乾，语中带笑。
克劳斯仅是环视了四周。「死胖子不在。」
「那是我们的千年公。」女孩直盯着男人视线的移动，笑着指着身旁人说：「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位是帝奇，很帅吧？」
克劳斯没有理会，只是吐了口白烟。
一旁突然被介绍的帝奇没有多表示什麽，闭上眼就准备养神去。反倒是萝特一脸的有趣，看克劳斯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嘴角又是弯起一笑。
「你来，不是为了找千年公吧？」
男人回以一笑。「当然不是为了死胖子。」冷矃着蓝发女孩，道：「你去找过小鬼了？」
「你说谁啊？我听不懂。」
看着对方故作不知的样子，克劳斯只是抽了口手上的菸。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愿望不会成真的。」
男人突来的话，萝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随後又转而一笑。「你怎麽会知道没有用？你又没有试过。」
「不用尝试，我就知道没有用了。你难道真的以为这麽做就可以让你的愿望成真吗？别傻了。」
瞪着克劳斯，萝特反驳对方：「亚连可以帮我实现愿望。」以着肯定口吻，续说，「……我的愿望，也只有亚连能帮我实现它。」
「没有人能实现你的愿望。」
女孩眯起了金眸，一股危险的气息瞬间弥漫。
男人无视对方嗜人的杀意，冷矃着眼前人一字一句地道来：
「你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就算是付出了亚连的性命、抑或是其他人，都不可能。」
「……我知道亚连可以。因为我看到的……」
瞪着眼前人，女孩不住地吼道：「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亚连他曾开过一次『门』！而且之後他也没事不是吗？！所以、亚连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暗暗地吐了口气，克劳斯无语，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麽。
见此，萝特回复到往日的冷静，接着挂起了一抹笑。在男人参透其中的意思前，女孩冷冷地启口了。
「你说，就算付出了再多人的性命都无用……」抚上自己的心口，对着男人说：「那麽、再加上我的呢？」
面对萝特的执着，静默过後，男人只是弯了弯嘴角。
「……不过徒劳而已。」
是啊，一切都是无用的。
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只能远远地看着一切发生，却什麽也做不到。
明明自己有着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决心，最後，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只能看着……
——克劳斯……
『他』伫立在远方，背对着自己问说：
——你知道彼岸吗？
听说，那是个没有悲伤的幸福世界——
幸福的世界……？
不住地冷笑，男人索性丢开了手中的菸，恢复到如往常般轻浮的样子嘲笑道：
「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
远方，逐渐泛白的天际闪出一丝光亮，原本黑暗的天空渐渐被照明。
凝望着屋外，青年倚着墙坐在榻上，怀中还靠着同样一夜未阖眼的少年。俩人依偎着，度过了一夜的无语，直到了天明破晓的一刻——
照顾了少年好些天，青年自然知道对方因为某种不明原因而时常昏睡。但经过了昨夜的事，少年并未像往常一样陷入异常的沉睡，只是睁着眼、安静地蜷窝在自己的怀中，紧靠在自己身上不肯挪动，且直直望着自己手臂上一条条的刀伤。
虽然过了一段时间，那些为了阻止少年自残而自伤的伤口却没有完全地癒合。
神田优移回望着屋外的眼，转而看向了怀中人。
只见一晚都没动静的人此时缓慢地伸了手，轻捧着青年受伤的手臂，像是要确认般、少年的指头轻轻地抚过伤处边缘。血已然止住，但伤口依旧触目。
然後，他看见了少年不住红起的眼眶。
「……不会好的。」
青年很清楚对方一夜不阖眼的理由。除了自己个人的因素外，还为了青年手上的伤。
因自己而起的伤害，只怕少年会介怀一辈子。
亚连抬起头来看向身後人，用泛泪的眼询问对方话中的意思。
「符咒……应该已经无用了。」神田优老实说道，话语轻慢，却是重重地敲上少年的心头。「即使还有作用，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快速恢复所有的伤了。」
「……但是我不会死。」
咬着唇瓣，少年晃着头、更是不住捧着青年受伤的手低泣。
「就算我受了再重的伤，我也死不了了。」不顾对方的拒绝听取，青年依旧说道：「但是有一种方法能让我解脱。」
抬起少年低垂的脸，神田优直视着对方的眼、不容许拒绝。
「我相信你是知道该怎麽做的。」与那双满是泪水的银眸相对，青年望着对方的眼很是平静，令怀中人更是不安地闪动目光，但在意图拒绝的同时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了。「你知道的吧？那个能让我消失的方法……」
「？！」
没有温柔地抚去对方瞬间而落的泪水，也没有安慰对方心里生出的恐惧，青年只是说着少年不愿意听见的话。
「把你最後的力量留给我吧！记得，在你迎接最後的同时，也把我一起带走。」
亚连轻晃着头，却是紧紧地捉着对方。这样的请求，他想拒绝、也必须拒绝，但是他却无法做到，因为对方眼里的决绝。
「那时候是你阻止我的！既然那时你留下了我的命，你就得答应我！」
「在你生命最後一刻之时，给予我救赎吧。」
※※※
在男人的注视中，孩子怯儒地收下了眼前小丑给予他的礼物。
那是一颗包着亮色糖衣的糖果。
紧紧将之握於掌心，却也没有放开和男人相牵的手。
喧哗声充斥在身旁，一波波的人群也不断从身旁走过，孩子一刻都没有离开男人的身边。虽然乖巧地跟着男人走在满是人潮的街道上，但好奇探索的眼一点也没放过热闹的一切。
这是小镇上三年一度的庆典。
日子的到来也让原本幽静的小镇变得热闹无比，同时也带来了无数闻名至此的外来游客。
不提从前，就连现在和玛那的生活也都以住家周边为主，就算渐渐开始会和附近邻居有了交流，来来去去也是那几个人。此时身边突然有这麽多陌生脸孔，孩子尽管好奇，也还是会有些害怕的。
小小的手紧紧牵着养父的大手，更是努力迈步紧紧跟随着。
只是一瞬间的分神，孩子只是多看了身边的事物几秒钟的时间，原本握於掌心的温暖就这麽消失了。
抬眼看去，充斥在周围的都是不认识的面孔，甚至还夹杂着孩子不懂的陌生语言。
恐惧占满了孩子银色的眼瞳，促使了停滞的脚步开始四处找寻熟悉的身影。
玛那……玛那……！
穿梭在人群中的孩子多次因拥挤而踉跄，在稳住脚步的同时更是努力寻找着熟悉的那人。
着急中，孩子在人群中看见了什麽；朝着孩子的方向而去，深深地鞠躬着的小丑，抬头的同时更做出了滑稽的动作，然後左转转、右跳跳地越过身旁的人，毫无阻碍地来到了孩子的面前。
『小丑……』抬头看着面前拉着脸颊做出可笑表情的小丑，孩子楞着，原本呼之欲出的眼泪也在小丑出现的同时止住了。
朝孩子伸手表示邀请，在孩子楞然的时候，却又先一步地朝某处跳去。知道了小丑是要自己跟着他，孩子没有再犹豫，迈步跟随着。
彷佛走马灯般，身旁的人不断从身旁经过、但是每个人脸上的幸福笑容，他却是清楚地看见了。不管是男人、女人，就连小孩们也是笑着的，而在微笑的同时，他们收到了、也赠与了身边人一颗染着七彩颜色的糖果。
那是庆典的习俗。代表着赠与幸福。
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物，却是有着希望对方能够快乐的满满心意。
仅仅只是一份小小的付出而已。
将身边的一切收进眼底，孩子不觉加快了脚步，因为此刻的他、非常想见到那个人！
突然间、身边的人群在瞬间散去，孩子倏地停下了脚步。而原本走在前方领着他的小丑这时已经脱下了顶上的小帽，向他行了礼。
『找到你了！』
孩子落入了熟悉的怀抱，然後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张熟悉的笑颜——
牵着男人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对於孩子今日迷路的事男人只字不提，只是拿着满满在庆典中买到的礼物要送给孩子。几次中，孩子偷偷抬眼看身旁的人，那般的小心翼翼，只是男人还是发现了。
『怎麽了吗？』男人很温柔地询问，微微低头看向了孩子。
如果换作是之前，孩子是绝对不敢与男人对视的，就算有过那麽几次、也都是在接触到男人视线的同时便会低下头去。而此刻的孩子却是望着男人，不发一语。
『亚连？』
『玛那，』牵着男人的手缓缓握紧，孩子小心地询问：『如果……你知道一个能让你拥有幸福的地方，你会去吗……？』
男人沉默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孩子突然慌张了。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太奇怪了？还是……他根本就不该提问的？
只是孩子心里的慌乱很快地就在男人的微笑中给驱逐了。
『我已经很幸福了。』
看着男人，孩子没有说话。
而男人则是轻轻抚着孩子的头发，续道：『只要能待在重要的人的身边，那就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
『所以，我很幸福喔，亚连。』
看着男人，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更有滚滚的泪水随之而下。
然後，孩子第一次主动拥抱住男人。
是啊，只要能待在重要的人的身边，就是一种幸福。
所以……
现在的自己，也是幸福的——
…待续
悱烨想对大家说…
首先，对不起大家我又这麽晚才更新，而且这一别就是几个月啊！！！
莫说烨我自己会良心不安，连有知道烨为写手之一的同事每每到了时间总会问我一句：「你更新了没？」
这句话莫名地让人心痛啊！！
只是最近真的很多灾多难，虽然烨很努力维持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却忽略了陪伴我多时的战友。
伴我多年的亲亲笔电，近日离我而去了……
要知道这是多麽可怕的灾难！！烨我可以一日没有手机、却不能一秒没有电脑啊！！
为此我伤心好久。
而现在的我正在与新的战友培养新的默契，希望近日还能再更新一次，真的，很希望啊！！
最後，还是要谢谢点阅的大家！！
真的很感谢你们！！
希望这个月能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