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一起来看球喔?」
支持的球队赢球,散场之後S看起来心情很好,主动提起邀约,灿烂的笑容连路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
「好啊!和S阿姨来好玩多了!」儿子瞄了一眼R,扬起浓眉,一双和R神似的内双微睁,咧嘴笑了起来。「哪像妈妈只会跑步,什麽球都看不懂,无聊死了。」
到底干自己什麽事?R脸皮一热,瞪了儿子一眼,却又瞬间发觉自己的蠢样全被看在眼底而更加局促了。
「其实我比较常看足球耶,有机会也可以一起踢一下呀。」
S学儿子的模样瞄了R一眼,轻笑出声,放柔了声调。或许是没结过婚的关系,明明应该差不多的年纪,S看起来却年轻许多,连声音都特别清亮。
「你会踢足球?」儿子惊喜的问,眼睛亮了起来。
S但笑不语,小动作地助跑两步勾起右脚做了个脚背踢球的动作,外套下摆与长发飞扬起来,什麽都不懂的R看着也觉得灵巧轻盈。
瞬间反应过来的儿子作势扑接,把根本不存在的球收进怀里,脸红红的,眼睛眯成两道弯月,两人的默契好的不可思议。
R有些讶异地看着,暗自放了下心:看这样子,儿子大概没有发现某天夜里,妈妈带了好朋友S阿姨回家,并且过了夜,直到清晨才偷偷摸摸的离去吧。
那段脱轨的插曲,是电影一样的,偷情的情节啊,想到这里,R又不禁一阵心虚。
「什麽温馨家庭气氛,恶心死了。」
恍神之间,一旁的女儿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对着R故作不耐的说,勾起一边嘴角,神情是从不在外人面前的调皮。
她晃了晃从R口袋摸出的机车钥匙,猛地一把扯住弟弟的手臂。
「叶宽正我们去买圆石,慢到的请客!」
说完转头对S挤了挤眼,拔腿就往停车格跑,细柔的黑发融在夜色之中,细长的脚敏协调的摆动着,纤细背影像是青春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不造作却闪闪发亮。
「欸!偷跑!」儿子低头附耳,对S小声说了些什麽,笑得灿烂,随即往姊姊的方向猛冲过去,也不怕撞到人似的,看的R胆战心惊。
「你们…」
说教的话还卡在喉头,一双儿女已经骑着机车扬长而去,R呆愣地看着他们戴着安全帽双载的高大背影,傻眼地站在原地,收回滞留在半空中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应景的仰天长叹口气,说句翅膀硬了懂得飞了。
只剩下她和S独处,场面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S仍然用那种从容的淡笑,睁着大而深邃的眼静静的瞅着她,每每在那样的凝视里,R有种自己仍是当年那个对自己的情感不知所措的少女的错觉。
就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让R都不禁有些恼怒。
S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与R的初恋对象有多麽相像,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在R的心底激起多大的波澜,可是,难道对S而言…那些发生过的事,都只不过是露水姻缘,夜一过就蒸发掉吗。
即使那晚是喝多了,但也不是不省人事。S大概永远不会知道,R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会知道,自己对R而言是多麽的特别,绝非一时冲动吧。
…但事到如今,再多解释都是多余了,为什麽要做出那种事哪,R羞愤的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R回过神来,後知後觉地想起自己是骑着机车从公司来到球场与S和儿女会合的,结果现在自己竟然被丢下,那两个小鬼冲冲撞撞的,怎麽突然变得这麽没礼貌。
该自己招计程车回去吗?或者脸皮厚一点,请S载自己一程?可是,两个人坐在车里,似乎又很奇怪…
「我载你回去好吗?」或许是看穿了R的踟蹰,S抓住R的前臂问道,明明是轻柔的问句,却问的好认真,手掌的力道很确实。
那双眼睛认真看着R的时候,R总晕眩的无法拒绝任何问句。
「那,那就麻烦您了。」R结巴地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对着已经认识好几个月,还小自己一两岁的S使用了敬称,像个刚出社会的菜鸟一样,让她忍不住想咬舌自尽。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S接起了手机,也解救了R寻死的危机。
似乎是公事,S的眼神锐利的聚焦在远方的某个点,专心地对着电话那头指示些什麽,明明是轻揉好听的声音与有些生硬好笑的语法,却硬是撑起一股气势来,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漫不经心地把发丝勾到耳後…
R忍不住看着她深邃的侧面有些恍神,也因此当S好自然地身过手来牵住她时,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肩窝还夹着手机的S对她投来安抚的眼神,另一只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着钥匙,一边牵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大概是在讲电话,不方便分心所以才会这样吧…你看,人家才不觉得有什麽呢,少自作多情。
R偷偷瞄着S自然大方的模样,暗自替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找个解释,强自镇定,心脏却跳得好快,漏了一拍。
「不好意思喔,我有个档案急着要传给之前的住院医师,你会介意绕路去我家一下,弄好再载你回家吗?不好意思耽搁你的时间。」S挂了电话,充满歉意地问着,微微皱着眉头,诚恳愧疚地好像R的时间像是钻石一样珍贵。
「啊,不会不会,麻烦你了。」R赶忙摆手,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人家是正人君子,连问自己要不要去她家都这麽理直气壮的,果然是自己抱着不正的心态才会觉得奇怪,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吧。
「不会。不会麻烦的。」
S没有松开手,反倒笑了起来,眯起的眼睛闪闪发亮,几丝细纹拖在眼角,聪慧而温和,每个字都说的那麽情深义重。
记忆中太过深刻的画面瞬间重叠,眼前美好的脸靠得太近,一阵晕眩与心悸之中,R觉得自己一定是患上了某种无可救药的绝症。
车平稳的开在入夜的三线道上,是往S家的方向。
初夏微风就着半开的窗轻轻拂送,拂起S的发丝,也拂起R心头阵阵涟漪,月光打进车内,照亮S专心的脸庞,那双眼底的水波,让R心内荡漾。
荡漾却也泛着酸。
终究是独相思吧,R静静看着那窈窕形影,无声地长叹,啊,忧愁月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