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找赵信去打他?」
在我面前的,是满脸怒容的千惠。她的眼睛满是血丝,但这并没有掩盖住她的愤慨。
「我没有……」在那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怒火面前,似乎所有的话语都是那麽的苍白。
「他跟我说了,没办法和我这种凶恶的女人在一起,要正式分手。」
「那明明就是他……」
我正想解释,千惠却厉声打断:「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样?我承认比赛那次是我的错,我也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我怎麽做?」
「我……」
千惠压根就没有打算听我解释的样子,再次出声打断:「我特地让你去当女主角还不是为了你?而且後来你和梁依洁那女人吵架还不是我帮你出的头?结果你这样对我?我都跟你道歉了,为什麽这样报复我?」
说到激动处,千惠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此刻,我满脑子都塞满了各种她可能听得进去的理由,但看到那因为哭泣而扭曲的脸庞,最後我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关於这件事,昨天我和赵信夜闯罗奕帆家,而赵信独自爬进二楼窗户,跑进了罗奕帆的房间内、将他给绑了起来。
虽然最後在我的哀求下,赵信并没有再做出进一步的举动,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也已经完全到了犯罪的程度了。
在那之後,我和赵信在路上分别,还是各自回了家,不过我却一直都在担心,要是警察找上门来该怎麽办--或者说,我们这次的动静没有惊动到警察反而有些奇怪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被请到警局吃饭这种最糟的结局并没有出现。隔天除了我之外,赵信也很普通地走进了教室,就像什麽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今天从一大早,我就发现了千惠的脸色不对劲,双眼又红又肿的,显然是哭过。不过对於同学们投来的关心,千惠一律回答:「没事,让我安静休息一下就好。」
这种情况,不仅是班上同学,就连上课的老师都注意到了,结果下午她就被老师找人带到保健室休息去了,直到最後一堂课才回来。
千惠今天所表现出的异常,很显然和我们昨天的行动脱不了关系。所以当她对我说出:「我有话跟你说。」这句话时,我并不觉得惊讶,只觉得--终於还是来了呀。
所以,我们之所以出现在这种像是会出现小流氓围殴同学的校园角落,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不出所料吧。
虽然这儿当然是没有面目凶恶的小流氓,但面对千惠直面而来的指责,我说不出半句有力的回答。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内心平静得有些诡异。
「干嘛不说话?你是故意的吗?」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的千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持续着类似的发言:「你要我怎麽做?你说呀!」
看千惠平时那英气逼人的模样,肯定无法想像她对罗奕帆重视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吧。
我心中思索着,动了动嘴唇,只是……到最後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正当形势陷入僵局之时,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适时地从上方传来:「此事责任在我,就由我来向你交代来龙去脉吧。」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赵信的声音,只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实在是及时得令人想大呼狗血,而且……等等,上方?
我和千惠就像是机器人一样,以完全同步的僵硬姿态缓缓抬起头。
远处,身着校服的赵信就这麽稳稳地站在我们头上的粗树枝根部--是的,是远处。
我不确定这棵树的品种与年份,不过对比旁边的教学楼,赵信此时肯定是超过三楼的高度了。
以前看动画中有人物轻松地靠坐、甚至躺在树枝上休息、口中还衔着草枝,只觉得一派悠闲自然,丝毫也没有感觉到违和。
如今,真有个人在我面前站在这种地方,我才切身体会到这种压迫感--哪有正常人会在这种地方睡觉呀!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怀疑这棵大树的坚固程度吧。而我就在这种自问自答之间,听见了千惠的低语:「我是不是作梦了?」
显然千惠对於这种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有多麽超现实这点,应该是与我相同的;而我,也因为她这句话而从楞神中清醒了过来。
「找、找人来帮忙呀!找老师……不对、找消防队!」我慌张地叫着,一面往书包翻找手机一面摇晃千惠的肩膀。
「啊、好!」千惠也慌了神,结果翻找手机的举动与我一模一样。
「赵信你别怕,我们马上找人来救你!」我朝着头上的赵信喊道。
「救我?」赵信楞了会,然後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我头一次看见赵信笑得这麽开怀。一看千惠的表情,她似乎也和我一样,看得呆了,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吓疯了?」呃……看来她的想法似乎与我不同。
「不必忙了,我这就下去。」赵信笑声一敛,说完这句话後毫不犹豫地往下爬了起来。也不等我们反应,他就已经爬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快得就像是顺着树干滑下来一样。
他穿着学校那套看起来一点都不方便活动的男生制服,在我与千惠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似乎毫发未损。
不过震惊归震惊,我还是大声叫道:「你、你在上面做什麽呀?很危险耶!」
而当事人赵信却反而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似的,有些茫然地问:「危险?」
「你爬这麽高,要是掉下来怎麽办?我在下面都快被你吓死了!」
「对啊!你吃饱撑着也不用这样消耗体力吧?」千惠也跟着骂道,看来至少在惊吓这方面她是与我同步的。
「对嘛,不然你去跑操场吧,至少安全点。」
见我们一搭一唱,赵信脸上的茫然又增加了几分。
「你们……不是在吵架吗?」
「……啊!」我和千惠同时叫出了声,然後目光很自然地交会在了一起。
从千惠的眼神中,我似乎读到了一种与我此时相似的情绪--突然觉得什麽是都无所谓了。
这时,却又是赵信把话题给扯了回来:「首先,我有两件事必须事先声明。」
见我和千惠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第一,我并未向罗奕帆施暴,当时夏盈如阻止了此事的发生,怪不得她。」
千惠闻言瞪大了眼,大概是这个消息和她从罗奕帆那听说的完全不同吧。虽然--其实我觉得把人给五花大绑也足够说得上是施暴了。
赵信却不知道我心中的小小吐槽,继续说道:「第二,我认为你应该要好好珍视自己。罗奕帆已是有了家室的男人,但他却刻意隐瞒此事与你交好,此等无信者不值得厮守终生。」
「什麽!」他一本正经的一席话,再一次震惊了千惠。
「我亲耳所闻,有个女孩叫了他一声老公。姻亲之事不可儿戏,此话一出便已足以证明。」
千惠回过神来後,却是出乎意料地怒道:「他真的跑去找那女人了!」
「你知道这件事?」我忍不住问。之前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罗奕帆有了个外遇,也不知道千惠到底会不会相信,想不到她却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了。
事到如今,千惠今天憋了一整天的火似乎也烧不起来了。当下只得垂下双肩,无力地提议道:「我们换个地方讲吧。」
我和赵信对此都没什麽异议,当下就往校门口走去。我们一路走出了校园,然後随千惠直奔学校附近的麦当劳。
麦当劳里许多放学的学生在走动、笑闹着,而我们直到选定位置坐下,都没有再多做交流。甚至连我们进了店里,也是没有说一句话就分头找了座位、最後默契地聚集在了此处。
三人之中,最先开口的依然是平时最沈默的赵信:「先点餐吧,我们会慢慢听你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会把我们所知晓的一切告知予你。至於最终的事非对错,就留待一切资讯对等後再行推敲吧。」
「……嗯。」看上去,这一路上的无言似乎也让千惠变得平静了下来。
之後我和赵信一起去点餐取餐、千惠则独自留下来看着我们的书包。在柜台工读生的招呼下,很快一切就都就绪了。
「那我就先说吧。大概在两个礼拜前……」千惠的语气比起刚刚来说已经放松了不少,没有那麽生硬了;或许是因为稍微理顺了心情,而且对我们没有那麽多敌意了吧。
「嗯。」我应了一声,示意我是洗耳恭听。只是等了会,却不见她再次开口。
顺着千惠的视线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正大口咀嚼着汉堡、吃得正欢的赵信。
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何千惠不继续说了。虽然赵信吃饭依然是安静得像是开了静音一样,只是那大嚼大咽的架势实在不像是有心想要听人说话的样子。
注意到了我们的视线,赵信抬眼望来,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怎麽了?怎麽不继续?」
叫我们不回答,赵信终於停下了动作,开口问道:「你们不吃吗?」看样子,我似乎也无法真正理解他的意思呀。
「你到底有多饿啊?」千惠忍不住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有得吃就要吃,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赵信回答得果断,难得让千惠为之气结。
我不知道赵信是不是故意的,但自从他出现到现在,千惠确实变得越来越恢复往日的状态了。
「你能不能待会再发病啊?我们在说重要的事耶。」
听到千惠这好久不见的台词,赵信也一如往常地撇了撇嘴:「你才有病……」不过说完後,赵信也真的放下了手上的汉堡。
见状,千惠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概两个礼拜前,有次胖子扔着他的手机就跑去厕所。我看到他的手机一直亮个不停,就凑过去看,结果发现是一个女生一直传讯息给他。」
「本来我也告诉自己,说不定只是他同学,刚好有事找他而已。可是……我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普通同学会特地问他晚饭吃了什麽吗?」
「後来特别注意之後,发现这个女生真的很常给胖子发讯息,後来忍不住就去逼问胖子,他只说是游戏里认识的朋友。」
「我也很想相信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只是互相加了Line群组而已呀。可是後来我偷偷跑去玩他那个游戏,发现那根本就是他游戏里的老婆,两跟人平常说话还肉麻得要死,他到底是把我放在哪了?」
虽然说想要相信他,可你倒查得挺勤快的呀--我忍不住在心中这麽吐槽了一句。
「知道这件事後我就跑去找他理论,结果他说什麽那都只是游戏里的事、要我别限制他交朋友什麽的……我气不过,就跟他大吵了一架。」说到这,千惠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所以你前段时间才一直心情不好呀。」
「我只是气不过……」千惠兀自装出不在意对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