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我家。」
连声音都没有激动的情绪。
涟少青理了理衣襟,恢复进来时那副优雅的模样,唯独表情不一样,安穆程没有质问他来这里做什麽、没有像个疯子般大吼大叫,真是令他太失望了;就像抓到小偷却不送警察局,那不如双手把钱财奉上。
「你也许拥有许瑞霖,但他是我的。」安穆程道。
「……」涟少青瞥了流星一眼,灰色内裤被扯下腰际,是他的杰作。
「他是我的。」
他们心知肚明,这里的「他」指的是谁。
安穆程已经给涟少青台阶下了,涟少青也不是笨蛋,不需要多话,他离开安穆程的家,两手空空地离去。
关上大门,安穆程轮到跟那小人儿算帐。
「流星!」安穆程的脸色变了,方才没对涟少青发泄的怒气,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为什麽让他进来?」
流星往後退,觉得好害怕。
「我难道没告诉你,不可以让陌生人进来吗?」
「没……没有啊……」流星摇头摇得很无辜。
「那是一般常识吧?你怎麽能让陌生人进到你家,而且你还没穿衣服?」安穆程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讲过,他就是很气,「你那是什麽样子?为什麽让他进来?」
像被狮子大吼而吓到的小兔子,流星缩了缩身子,「因为……他说……」
「那是什麽?」安穆程看到放在厨房吧台桌上的白玫瑰,插在可笑的牛奶盒里,「他带来的吗?」
流星怯怯地点头。
安穆程把花束拿起,丢进垃圾桶,牛奶盒里的水倒掉,盒子丢进回收筒。
看到那束花被丢掉,流星觉得有点可惜,好好的一束花,还没枯萎就……
但那掺了银粉的白,安穆程看了就碍眼,「流星,为什麽让他进来?你认识他?你记得他?这个家关不住你了,是不是?」
流星不懂安穆程话里的意思。
安穆程步步逼近,他只好後退,但安穆程抓住他的手臂。
「难道你是想勾引他?」
——什麽?
没有的事!
流星拼命摇头,安穆程抓着他的力道,好大。
「你那是什麽样子?连你也想离开我吗?」
——也?
「你不能离开我!」
流星好怕安穆程生气,但同时也有个疑问,安穆程的话究竟是对谁说的?不是对他吧?不然他怎麽都听不懂呢?
「我不准你离开我!」
流星跑掉了,像吓坏的小老鼠跑回窝,他跑回小房间,但巨人就跟在他後面,他无路可逃,他钻进棉被、躲在里面发抖,但他整个人连同棉被被抓起,他在里面哇哇乱叫。
「啊——」
好像地震了,好像天地颠倒了。
棉被被掀开,摔在软软的床垫上,流星却觉得像撞到坚硬的物体,脑袋昏昏的,反应不过来,巨人拉下他唯一蔽体的内裤,使他全身赤裸,他感到一阵寒意。
「你为什麽要离开我?我不准你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在记忆里,在安穆程的脑海里上演着似曾相似的戏码,他对不同的人说过相同的话,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那就是许瑞霖失踪的前一晚。
他们在吵架,好像什麽都炸开来了……
『你为什麽要离开我?』他曾经抓着许瑞霖,摇晃那具单薄的身躯,许瑞霖执拗地推开他,纤细的手臂看不出有这麽大的力气。
『你只喜欢我的身体!你就只喜欢我这张脸!』许瑞霖对安穆程咆哮,他砸毁了房间里的台灯,抓起床头上的小闹钟,扔到角落,『要不要我把我这张脸割下来送你,让你每天都能见到它?搞不好我还能换一张更漂亮的!』
如果有一把刀,许瑞霖可能会真的动手。
安穆程不敢前进,『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
『我哪里做错了?』
『你爱我吗?』许瑞霖瞪着安穆程,『你总是说「我爱你」,可是你真的爱我吗?爱岂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口?你说你爱我,可是你懂我吗?』
许瑞霖紧绷的双手因用力而冒出青筋,他不让安穆程碰他,他浑身是刺,是一朵长着荆棘的玫瑰。
『你不懂我,你怎麽能说你爱我?』
许瑞霖把床上的枕头抓起来,扔向安穆程。
也许在一段时间的肉体关系後,他们彼此都会察觉到这个问题。
在受贺尔蒙吸引的热情消退後,他们都该问这个问题——还有什麽?
除了在床上的缠绵,他们还剩下什麽?
什麽都不剩,什麽都没有。
躯壳的愉悦是空泛的,少了灵魂,就像行屍走肉,为那一时的腐肉香相引,填饱了食慾和性慾,灵魂却没有被喂养。
饥饿,让人疯狂。
也许这就是现代社会下的速食产物,他们以为在床上缠绵个几次,就叫爱,他们以为说多了「我爱你」,就真的是爱,但没人知道爱究竟是什麽,就像空泛的口号。
他们都应该意识到这问题,只是时间早晚。
许瑞霖让发问的时间提前了,爆炸了,倒数计时变快了。
『我的身体……你喜欢的是我的身体吧?总有一天这些都会腐烂掉的!都会烂掉!』许瑞霖的眼泪随之流下,沁湿了眼眶,『到时候,我还剩下什麽?你还爱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