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陶妈妈撇着嘴，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好了，都中午了，你们吃过饭没有？」思绮老实地摇摇头。「懿安，你带思绮她们去，你们姊弟也是多年不见……是该好好说一说话。」
陶懿安仰起头，回着陶妈妈的语调刻意变得冷硬，「没什麽好说的。」
「陶懿安……」顾不得还有陶妈妈在场，我忍不住低喊！
陶妈妈不甚赞同的抿起嘴，「你这孩子够别扭的了……跟你爸一个样。不说就不说了，总之带客人去吃饭吧。」
「嗯，晓甯，跟我来吧。」陶懿安无视思绮，完全只对着我说话，推着电动轮椅就打算离开房间。
我瞄了思绮一眼，她没说什麽，只是点点头指向陶懿安，这是要我跟他走的意思吗？
我抱持着狐疑跟陶懿安先行离开，他在门外等我，看见我先追出来了嘴角上扬。「我以为你会等她。」
「她……嗯，反正我已经来过几次，就算没你们带路，我自己也会走。」我嘟嘴，而他开朗地笑了几声。
「谊亭不知道吗？」
「如果是我跟思绮的事，她刚刚才在问。」
他讶异的挑眉，「刚刚？」我把昨晚在谊亭家过夜，包括怎麽过来这里的经过跟他大概说明。他大概是感觉稍微释怀了些，毕竟就连谊亭也都还不知道。
「她……她对你好吗？」他回头望向房门一眼，表情十足严肃。
脑海里浮现的，是常挂在思绮嘴角的温柔笑容。
「她对我很好。」
「是吗？所以你跟她早就住在一起了；她就是你的室友。」经过的时间越久，他能想起的线索就越多。「晓甯，你……」他张了张唇，或许是要问我性向的问题。
可是思绮终於追了出来，他还来不及问出口，她就当着他的面来牵我的手。
就像宣示所有权。
他盯着姊姊的眼神明显冷上不少；我担心的瞄了思绮一眼，发现她只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饿不饿？」她唇畔的笑意依旧。
「嗯……有点。」
「我带你去餐厅。」她迈开大步超过陶懿安；我立刻明白了她们完全是当着我的面互相角力，谁也不看谁。
陶懿安就这麽被晾在我们两个後头；思绮向我解释着陶妈妈的病情，我只感觉出她的心情很放松，除此之外，那些细节一项也没进入我耳里。
午餐是吃排餐；我就夹在她们姊弟之间，她们选择只跟我说话，意味着很有默契地都把彼此当空气，气氛紧绷到不行。
「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吃到一半，我终於受不了，我投降！「拜托你们姊弟两个讲讲话啊！再这样下去……我要走人了！」我又气又无奈，甚至觉得有点想哭……这样面对面直接夹在她们中间，压力真的很大！
「晓甯……」右手边的思绮喊了我一声，而陶懿安的轮椅往我这里推近几分，我完全成了饼乾馅。
「你们是姊弟……是关心着彼此的姊弟呀！」我终於落泪，「陶懿安！你不是在你爷爷的房间说你跟思绮以前感情多好的吗？她去旅行之前还刻意鼓励过你的呀！就算离家，她也还是记得放张照片祝贺你的生日……而又是谁老是嘴硬说不关心姊姊，结果每天盯着Chu的粉丝页？」
他撇开头，俨然像个赌气的孩子，我转向女友，「你也是！我欣赏你的成熟大度……你都可以这麽包容受伤而任性的我，难道弟弟一句话你听不高兴就要无视他个彻底吗？」
「我没有。」她执拗的摇摇头，「如果让你觉得难做人，我很抱歉。」
她轻拍着我的脸，一度想抱我当作安慰，换作是平常我会接受，但因为他在场，我推开她，实在不愿意继续火上加油。
「晓甯，你曾说过，陶思绮很爱我？」
陶懿安开口了，我望着思绮，她正专注着瞪着她弟弟。
「或许你说的没错，但是只要一扯到所有权，她的态度肯定就不一样了；她对於自己的所有物一向是很强势的。我说的对吗？陶思绮。」
思绮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我从没真正看过她生气；或许陶懿安知道姊姊最讨厌听到什麽话，他懂得用最省力也最伤人的话与激怒思绮。
「晓甯不是我的所有物，但你说对了一件事，她是我女朋友，我们在一起。」
「思绮！」我低喊，而她不由分说的抵住我的唇。
「当我听见你也追求着晓甯的时候，我很惊讶；为什麽你会出现在这所学校？我听到你终於念了艺术系，我很开心。晓甯在学校也受到你的照顾了，我要谢谢你。」
他的声调冷冽如冰。「我转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劝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照顾晓甯纯粹是因为我欣赏她，我也想不到为什麽这麽凑巧，你一声不吭的回台湾，还居然跟我喜欢上同一个人……然後就这样不着痕迹把人给追走，居然还像炫耀似的把晓甯带回来，让无辜的她踏进我们之间这淌浑水；陶思绮，你真的一点也没变，为了打击我可以不择手段。」
「呵！你太高估自己了，我带晓甯回来不全是因为你，何况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不让你搞清楚对手是谁，你肯定还会对晓甯纠缠着不放。」
「我纠缠晓甯？」他声调陡高！
「难道不是吗？」思绮扯了一个得意又挑衅的笑容。「打从她跟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曾经向她告白过吧？哦！别误会了，晓甯没向我提过，而是我很清楚你就是这样；君子有成人之美，恐怕你陶懿安是做不到吧？」
「陶思绮！」
「够了啦！」我挣脱她的怀抱，「我还是走算了！你们这样吵，究竟把我当什麽啊？」我明白了，只要我还在场，这两个人肯定没办法冷静下来讲话；我当真当着他们的面离开餐桌，甚至奔出大宅门口。她的车还停在那，我没有钥匙，可是我宁愿留在外面吹冷风！
二楼餐厅距离大门的实际距离并不远，大房子里又空旷，我就连站在门边都能听见她们吵架；尽管两个人都很生气，但两个人终於是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开始谈论家人、工作，以及与他们切身相关的事。
「……说得好啊！我若真的要把属於你的东西抢走，凭你现在的状况要怎麽跟我竞争？」
「所以你是终於要回来的意思吗？下定决心了？在逍遥快活了几年之後，还真是够负责任的了！」
「我可没说！我的工作很顺利，听说你有在注意我的粉丝页？感谢你的关切！如果还没买书，我可以送你一本；我偶尔会回来，但是是为了爸妈回来。」
「现在才懂得关心爸妈？好弥补你这三年来未尽的孝道？」
「怎麽修补跟爸妈的关系是我的事！你好好画你的画吧，既然路都选了，那就别让爸妈失望。」
「哼！论失望程度，恐怕我是远不及你吧？」
「随便你怎麽讲！爸妈的事情我会管，至於事业跟这间房子，那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之内，留给你慢慢操心吧！」
「陶思绮！」
尽管陶懿安厉声一喊，思绮头也不回的下楼，当她与我视线交会时，她脸上的寒霜终於瓦解，对我露出了一丝微笑。
陶懿安不可能直接从楼梯下来，他停在楼梯口瞪着思绮时，脸上的神情是骇人的，却彷佛也带了些许伤感。我与他视线交会，他抿着嘴，立刻操作轮椅掉头，我无从得知他此刻的心情。
「吵完了？」我抹掉眼泪，她们刚刚那样大声地互相斥责，我就连用听的都觉得心疼。
「嗯。」她笑得有些失落，却也带了些许奇异的满足感。
「不再去跟你妈打声招呼吗？」
「没关系，大概很快就会再回来；下次要跟我爸见面，最好约在外头，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能陪我出席。」她来握我的手，牵着我离开她家大门。
「可以不要每次都把场面搞到这麽僵吗？」我苦笑，先钻进车子里。
「我也不想啊。」她耸肩，「如果他们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像是今天我妈跟我说的那样，我大概可以很放心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也不大费周章逃家了！」
车子在庭院晃了一圈後驶出大门，才离开没多久，在经过一辆迎面而来的轿车时她按了喇叭。「那是我爸！」她哈哈大笑，踩下油门快速拉开距离。
「你小孩子啊！」难得看见她如此调皮的一面。「你爸认得你的车吗？」
「可能认得，但反应大概没这麽快。」
「你跟陶懿安……这样算说开吗？」
「算吧？至少让他知道你名花有主；而且那个『主』就是我。」她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但语调却轻柔无比，「没有人能再把你从我这边抢走……就算是我弟也不行。」
我努着嘴，这回算是第一次见识她的占有欲。「陶懿安说的话……我觉得或许有几分道理。」
「什麽话？」
「你对自己的东西，真的很．强．势！」我用力戳着她的手臂。
「你才不是东西。」她抿起嘴来纠正，恰巧停等红灯，她踩下煞车，然後靠过来捏我的鼻子！「他刚刚就是这样激怒我的，你才不是什麽『东西』，而是我的女．朋．友。」她浅笑，不着痕迹的瞄了红灯一眼。
剩下的时间，足够让我们稍微亲密放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