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手指飞快的在黑白键盘上来回了数次,最後,完美的弹奏出最後一个音符,在手指停下那刹那,热烈的掌声随之而来,男孩缓缓的起身,冷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毫不留恋的走下舞台。
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是李默在2013年某个青少年钢琴大赛中的演出,苏雨带上耳机,再次按下了播放键。不论是指法、旋律、拍子、甚至是情感,一切都毫无瑕疵,极致的完美,可以说是一场非常精湛的演出,但……在这完美的包装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违和感。
「从什麽时候开始,你失去了笑容呢?」看着桌上的那张票,苏雨喃喃自语着。
手中紧抱着用红色绒布制成的兔子娃娃,略带粗糙的触感让她十分有安全感,「请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吧!让我待在这久一点吧!」
*
偌大的书房中,李默低着头,用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摆放在正中央的钢琴。细长的手指抚过钢琴光滑的黑色外壳,他习惯在演奏前将手指稍微伸展,接着便是演奏的开始。
从什麽时候开始,钢琴对他来讲,已经不再有儿时感受到的那种惊奇和憧憬。不知何时,每一次的演奏,都成了想快点结束的梦靥。那琴声里虚假的感情,让他听了心慌但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十二岁发生了那件事之後,他便无法表达那名为「感动」的心情。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浅咖啡色,那些儿时所看到的缤纷色彩到底逃窜到哪里去了?
连自己都无法感动的音乐,要如何打动他人呢?所以,当他第一次听到苏雨的歌声时,她那将自身感情直率地表露於歌曲中的模样,是如此的闪耀动人,也让他下意识想起自己最近陷入的困境。
於是,他开始逃避起她的歌声,这同时也是对自己缺点的逃避。
「或许是那天那个梦开始,那个过於真实的梦境,使我开始想找回自身失去已久的那份感动。」想着想着,李默渐渐停下了演奏中的手指,他的右手遮住了双眼,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并逐渐浮现了梦境的某些片段。
「我是……,为了他,我愿意用这几年,换……」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隐约窥见从对方脸颊滑下的,那晶莹剔透的眼泪,和她勉强勾起的嘴角。
忽然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台台看似用玻璃制成的长形容器,一名长发的少女背对着他,身体有些颤抖地躺进了长型玻璃中……
梦境中那女孩所待的世界,究竟是哪里?高科技的大楼、独特的生活环境,每一样都莫名的让他感到在意,两人所处的世界真的是同一个吗?明明对方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每次梦见那女孩的眼泪,他的心便会紧紧的揪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两人之间……
「算了,不想了。」後天可是演奏会的第一天,他不能有任何失误才行。
他开始复习着刚才差点弹错的几个小节,一遍又一遍直至天明。
*
第二天一早,苏雨提前到了学校,还没放下书包,她便往音乐教室跑去。
耳边传来的是萧邦的《幻想即兴曲》,熟悉的旋律在走廊回荡着。苏雨悄悄的拉开钢琴教室的门,眼前的李默似乎非常投入於演奏中,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她就这样靠在门旁的墙壁上,静静地听,闭上眼的同时,苏雨的心也跟着旋律开始起舞。果然,李默就像魔法师一样,他的琴声中总是有着魔法般致命的吸引力,尽管他的琴声中的感情有些怪异,但整体还是非常动听的。
「苏雨?」突然,钢琴的声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李默略带低沉的嗓音。
「啊,听得太入迷所以……」糟糕,她平常都遮掩的很好的,怎麽今天就被发现了呢!
「我还以为你靠在门口睡着了。」他浅浅的笑笑。
苏雨尴尬的摸着自己的头,一边想着自己等等是要厚脸皮的走进音乐教室听,还是说声「不好意思」後,马上跑回原班级呢?
思考了几秒,苏雨打定了主意,大声的说:「我、我可以待在这听你弹琴,直到第一节上课钟响吗?」
「你的话,可以。」李默忍住笑意,故作平淡的回应了苏雨。
或许苏雨自己没察觉,但自从她转来後,他已经好几次在演奏过程中,注意到苏雨偷偷站在门旁的身影。不过碍於女孩的面子,他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好了。
「嗯!」苏雨坐到钢琴旁的椅子上。
当李默要接续弹下去时,突然,身穿白色唐朝服饰,头戴黑色长假发的男子从门口悠悠地走入音乐教室。
「哎呀,这位姑娘是来观摩咱钢琴社吗?不错不错,有眼光!」男子的语气带着些惊讶,因为浏海过长,使苏雨无法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请问,您是从古代来的吗?」
哇!想不到这里竟然可以看到书中图像中的人,这里的科技也不是非常落後嘛!
「苏雨,别理他。」李默冷淡地说着,并起身朝男子走去。
才刚走到男子身旁,李默迅速的拿走了对方的黑长假发,连同发网一起,那张被浏海掩盖的脸,也清楚地出现在苏雨眼前。
比李默还要白上许多的皮肤、一双细长的凤眼、长至脖子的黑短发和极度优雅的笑容。这、这个人,无疑就是和李默在同时期出现,且非常活跃於现今音乐界的年轻钢琴家–杜凡尹。
「原来你是杜凡尹,真高兴有机会见到本人!啊……那个……」想起自己刚刚的窘态,苏雨的脸瞬间染上绯红。
糟糕,她问那啥蠢问题,真想找个洞立马钻进去!刚刚好像还瞧见李默掩嘴偷笑的样子,啊啊……真的太丢脸了!
「小姑娘认得我,那真是令人开心的事!因为平常也是戏剧社的主演,常常会来不及换装就先赶来钢琴社准备,刚刚造成困扰还请见谅。」
「恩,没关系的。」
「话说你这次又扮演什麽了?落魄的皇太子?」李默问道。
「哎呀,才不是,我这次演的是唐朝诗人,李白。」
「是吗,不过每次看到你带各种颜色的长发……真的感觉很诡异。」
「小姑娘,你看看,李默每次都忌妒我的演技和服装,瞧那语气酸溜溜的。」杜凡尹往苏雨那边靠去,顺便从李默手中拿回自己的假发。
「李默,真的吗?你其实很想演戏对不对?」不会吧!原来李默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她比较希望他可以当一位伟大的钢琴家……
不行,苏雨,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不可以强制将自己的期待压在别人身上,如果李默真的有其他梦想,也该为他打气才行!
「别听他乱说。」李默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苏雨。
「话说,李默……这次的萧邦钢琴大赛你要参加吗?」忽然,话题一转,听到杜凡尹的问题,李默嘴角上的微笑瞬间消失。
「我要想想。」话一说完,他立刻走出音乐教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到李默的行为,杜凡尹不禁叹了口气,「唉!这家伙又要逃避啊!」
「逃避?」
「疑,你不知道吗?李默他在12岁时,原本也有个国际性的比赛要参加,但他却突然放弃了!这次这个萧邦钢琴大赛他已过了预选,但好像又不想参加到最後的样子。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杜凡尹一直想有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一起在竞争中互相成长。好不容易在十岁那年遇到了他理想中的对手–李默,但对方却在中途逐渐失去了斗志,比赛都爱比不比的,看了连他都心急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李默在十二岁那年确实发生了某件事……足以让他对钢琴的感觉变调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