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孽鳳》 — 《初卷》拾柒、到底意難平(下)

正文 《孽鳳》 — 《初卷》拾柒、到底意難平(下)

刺客自裁了。

一刀抹喉,毫无犹豫,血溅四方──目睹全程的解云平表示此人死意甚坚,他从没看过自己抹脖子可以切到脑袋半掉的,下手非常狠心。

蒙面的黑布扯下来看着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分的事物。

屍体在我醒来前就处理掉了。因为我的伤势,回程推迟了半个月。

「也拖太久!」我颇为着急,都十一月了,这下子赶不上过年的!

解云平还要分辩,宫墨歆已经沉着脸反驳我:「殿下认为应当要几日?」

「五天!」我立刻被他黑得有如锅底的脸色狠狠瞪了一眼,「呃……」我的上肢部分全裹着绷带,背後那一道只偏了脊椎一点此外与它完全平行的伤口有点隐隐作痛。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否决我。我欲哭无泪。

「殿下是开玩笑?」解云平露出难以置信的眼色,摇了摇头:「你方受伤也经不起舟车劳顿,若是出了什麽差池,我等全得陪葬。」

我有点丧气。心里盘算着北辰皓晓不晓得这件事,晓得了又会作何感想?好像没看见传说中的暗卫啊?难道是挑了什麽换班的空档?那刺客怎麽有通天的本事去刺探这种事?

这个还是晚点再想。为了回程的时间安排,我要再抗争一下:「到洛歌要多长时间?」

「别强了。」宫墨歆叹气:「最快也要一个多月。」当初我们花了两个月,是因巡查屯田进度,所以拖了点时间。

唉。我算了算,这都十一月了,这麽拖去半个月,是绝对赶不上的。我得尽量提早:「我们打个商量……那个,十天呢?」

宫墨歆的神色古怪,但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下来:「我让兰英她们去询问太医。」他步履施施然地走了出去,我因伤趴在床上,有点不舒服地动了动僵硬的肩膀。

解云平有点促狭地看我一眼,又瞄了瞄宫墨歆离开的方向。

「恕末将直言……」

「……没人在随便说。」

「殿下和墨君……两位相处得不错啊。」解云平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抽了抽眉角:「彼时二位大婚,末将也是观礼之人,这桩婚事虽算不得什麽喜庆事,但如今看来,陛下却是不曾选错人。」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在夸奖宫墨歆还是纯粹说出事实?

前阵子我还在明华殿和终文旭习武时,他也说过宫墨歆「本非池中之物」,而今解云平也说北辰皓没选错人。这到底是几个意思?总觉得我和宫墨歆这几个月都白相处了,他的底细,连我这个做妻主的,都不甚清楚。

「……就算你这麽说,我也……」

「末将本以为,那位宫家公子会多少表现出不情愿或者疏离的模样,但他并没有。」解云平又瞄了一眼帐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说是做戏吗,大半夜驰马出去在殿下失踪之处反覆徘徊,也太过了……发生这麽多事,他也是有点自觉的吧。」

自觉是指身为良君的自觉?解云平的意思是,他的心向着东宫?

「不容易啊。」他意味不明地叹气:「末将起先觉得这位十分难缠……单凭他後方那位便是。」

毫无疑问,解云平口中说的「後方那位」,便是左尊,左丞相宫沂。宫相为人我不清楚,但仅仅盛年便可入阁拜相,傻子都知道是不简单的人物。

此番他提起宫墨歆的家世意欲为何?且不管他与宫相合与不合,总是一家人的。

为什麽……北辰沐曦娶的偏偏是宫墨歆?天下残缺男子何其多,少年白头这种无损容貌的,也不在少数,若说权贵之家世族之第,难道就真真仅有他一人?柊宁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这件事,北辰沐曦本人大概没有自主权力。大约都是北辰皓的决定,北辰皓为什麽选择他呢?他是想拉拢宫相,还是除掉宫相?

先前宫墨歆隐隐约约提过,他的父母双亡,嫁入皇宫虽然是自投囚笼,他却不是所有人想像中完全被强迫的……

「……殿下是不是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呃,没有没有。」联想到政治算吗……「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拖拖磨磨,总算是十日後启了程。因为身上有伤实在不宜骑马在外头冒雪吹风赶路,我只好乖乖地跟宫墨歆一起坐马车。马车内的光亮不算太暗,跟外头比却也只是能看清里头的程度。我偷偷掀开一点门帘往外看,一片雪光照入,有点颠簸的舆驾缓缓地驶出柔然城,一旁还有柔然奴仆的列队跪送。

汗王和身体不好的大王子椋都因病未曾前往,女眷也一概不见。队伍最尾,我赫然看见北辰沐阳的身影,他披着狐裘斗篷站在雪地里,眼神一转正好看见我,然後微微一笑。什麽动作也没做。

不知是否错觉,我竟对这不到一年的便宜兄长──以我穿越前的真实年龄还远远不是──有种至亲相离的怅然。他现在已经不只是二皇子,而是梁王,兼北域都护,少年还偏瘦弱的肩膀正承受着我想像不到的责任。

离去的时刻除了马车的行驶声,半点嘈杂也无,一片寂静。

北辰沐阳到最後当真什麽也没说,只是慢慢目送我离开,直到我看不清楚他的视线,他都在望着离开的车队。

※※

进洛歌城时已经近年关了,算是紧赶慢赶掐出来的最快时间了。离开柔然一个多月,背上的伤早就结痂,只是还有点隐隐作痛。我骑着骊玄走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洛歌城,一边都是摊商小贩,人潮见我们这样稍为庞大了点的车队都往两旁让了,有点好奇地张望过来。

紧急到什麽程度呢,现在这个时间,是除夕前五日……我扬目望了望澄红酒绿,地上积雪过後有些湿滑的城池。洛歌冬日也下雪,但下得就没有腾罗草原那样猛了,十月中後到一月会断断续续地下几遍,都不大。

傍晚的集市仍旧热闹非凡,摊贩们都点起了灯,本着家里蹲的本性,加上时间有点紧急,我就没停下来看了。到皇城还要走一段路,我动了动有点疲倦的肩膀。

「殿下,尚有半个时辰,宫门便要下钥了。」杜辰纕驱马到我身侧同我道,有点忧虑:「或是殿下有点累了?」

「好……没事,那我们快点。」我夹马腹,令骊玄小跑起来。後面的车队也增快了行动速度。一回宫又不知道是怎样形式,我有点忐忑,恍神了下,於是没注意到前面的马车。

「殿下──!」杜氏兄妹的惊叫声传来时我已经几乎要撞上那辆马车了,连忙一勒马,骊玄嘶鸣了声,前蹄蹬起,差点把我甩下去,用力抓紧缰绳往一边调整方向,幸好也没如何。

我勒马掉转,晃了晃脑袋。我错了,我不该疲劳驾驶……

「哪家的野丫头!街上跑马也不知道当心!撞坏了我家公子的马车你赔得起吗!」立马一个守在马车旁小厮劈哩啪啦就对我骂了起来──我啥也来不及说,他已经被两把刀子架在脖子上,被压得瑟瑟发抖地跪下了。

「大胆!哪里来的玩意儿!敢这样对殿下说话,是不是不要命了!」又是杜氏兄妹,那穿盔戴甲杀气腾腾怒吼的模样还真有点恐怖……那小厮都抖得说不出话来了,眼看已经引起旁边围观民众的议论,又为避免有更多刀子架到他脖子上,我忙上前,「喂,是我不当心,把刀拿开吧。」把人吓死就难听了。

仔细看这马车还挺华丽的,梨木镶素银,花纹环绕,十分精美。看来就是个富家子弟的马车。

我策马走去那个小厮面前,杜氏兄妹已经一脸杀气地收起了刀,他还跪在地上,惊惧不已地看着我:「殿殿殿殿殿殿,殿下……」他牙齿颤得像脱光了衣服站在暴风雪里。

「小兄弟,你家的马车若有损伤,我会照价赔偿,你看如何?」我用我自认最温和的语气跟他说。毕竟是我恍神搞出来的事。

「殿下!您……」我摆摆手要杜辰奕别说了。我发誓骊玄连一根毛都没碰到那辆车。

那小厮抖抖索索地拿不定主意,我心说在这儿耗太久,万一宫门下钥我还回得去吗?於是又问了:「小兄弟,可否报上你家公子的门第?」

「我,我家公子是、卿侍中大人的……三,三公子……」他话也说得颠三倒四不甚清楚,但还是说到了点上。卿侍中?难道是淑妃卿媛的亲眷?

「殿下,侍中卿梨卿大人是淑妃娘娘的长姐。」杜辰纕同我说道。

「这样啊。原来是淑妃母家的公子,多有得罪。」我想了一下:「这样吧,若真有损伤,请你家公子下回入宫看望淑妃时顺道来东宫吧。」我在身上摸了一下,给东宫令牌的话不太恰当,我只好从袖里掏出一玉坠──无疑就是寻常拿来砸人用的──交给他。

「若当真来东宫拜见,请他呈上此物即可。」

虽然随便送玉制的东西给异性不太好,但我身上真摸不出什麽东西了……何况也没有很明显,应该不会引人遐想才是。

这麽一耽搁又花去了不少时间,告辞之後,我一夹马腹加速往皇城驰去,无论如何要在落日之前赶到。

YA终於回到皇城了;w;

下一章叫「血溅丹陛」,此处应有脑补,请自行想像(乾)

侍中是参考唐朝官制,有正三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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