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孽鳳》 — 《初卷》拾柒、到底意難平(上)

正文 《孽鳳》 — 《初卷》拾柒、到底意難平(上)

出於某种归心似箭的理由,我开始计算启程返回柊宁的日子。大概是觉得不在东宫、不在我熟悉的地方、不在我能掌控的地方(勉勉强强是吧),又发生了这麽多事,总有点不太安心。

至於那个仙门人,果真是毫无头绪。在那之後过了三天,湖乐确实来取了。但我怕事迹败露会引闲话,就放在床头让他自己拿走。到底,是做为什麽用途,我没有细问。

我站在城楼上,远望城墙外一片白雪皑皑,已经下了一会儿雪,对於我这个在现代社会很少看见雪的人,大地一片银装素里对我来说颇为新奇。不过这可不是好消息,前几年就是连年雪灾又有兵祸,才让柔然不得不往柊宁靠拢,虽然是贵族使然,但天灾也占了最主要的原因。

眼见这堵铁牢一般的墙已近竣工,也就代表着我的回程已近。尔後我从城楼下来,兰英就急着迎上,撑伞替我挡雪,一边面露担心之色:「殿下,二王子来了。」我讶异地睁大眼,往她指引的方向一看,果然一伟岸高佻的身影就独自立在不远处,没有撑伞,任由鹅毛大雪落满肩头。

「他要见我?站多久了?」居然不带半个随从。

「是,约莫两刻钟了前便来了……奴婢原本是要使人去请殿下的,二王子却说等着也无妨……」兰英的神色透出些许惶惶不安,我点点头,说了声没事安抚她。

离我回来那日算起,也过了十多日,他的禁闭是差不多该结束了,却不只炆炽只身前来是何用意?我往那处走去,兰英一边撑伞一边跟着我,还有点戒慎不安的样子。

我抬头,越过伞沿将视线放在他沉郁而英气的面孔上,炆炽弯下腰来,躬身向我抱拳行礼:「见过殿下。」嗓声有些嘶哑,肩头的落雪因为他弯身的动作而掉落了些许。「免礼。」我道。然後从兰英手中把伞拿过,她有点抗拒地看着我──毕竟我这是要叫她离开了──我再次点点头表示无妨,她犹豫了一下就福个身,慢慢地从旁边离开了。

「……为什麽不进沿廊等?」虽然不似四国那样精致的曲水回廊,但为避雪,还是有沿着动线搭起一条简陋的廊道供人行走。他就站在外边,而且基本上是走几步就能跨进去的那种近,我越过他,先行走入,顺道把伞收起。

炆炽跟着,拍了拍肩上的雪。他若真淋了两刻钟,恐怕有不少雪已经融成水,渗入他那件裘衣了,「又不撑伞,又不让人请我下来?二王子这是什麽意思?」他有点欲言又止,大概是被我诘问得哑口无言。他刚毅的面孔失去了以往自信张扬的气焰,变得沉郁默然,像一个意气尽失,遭受挫折的英雄。

「……殿下失踪那会儿,我与云甯──」

「跟你俩确实没干系,」我打断他:「你雪天前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是我母亲做的!」他迸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神情犹如困兽:「是她陷害你,害殿下,害殿下……」炆炽一时词穷,模样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我知道。」这部分对於知情人而言,也没什麽好隐瞒的:「我在下头时,有听见你们母子俩吵架。」

他肩膀顿时一垮,又逞强似地挺起:「你想怎麽做?」炆炽脸上显露出的情绪十分复杂,他不甘愿被母亲的家族当做了替死鬼利用,却同时担心自己与他们将受到怎麽样的、真正的惩罚──确实,这件事若是被爆出来,绝对不是哪个谁禁闭个五天十天就能解决的。

至於他的问题:「不怎麽做。」这次着实是我吃了闷亏,我冷冷地回答:「该上禀父皇,两国断交,出兵柔然吗?二王子,恕本王直言,你认为谁会赢?」这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什麽情绪性发言!简直像小孩子扮家家的威胁!

出乎我意料的,炆炽语塞了。我以为他会炸个毛嚷着「我柔然男儿哪里积弱至此」之类的话,竟然连一向高傲的他都无言以对……解云平到底给了他什麽样的震撼教育啊!我不合时宜地捏了把冷汗。

「……我到底还是得妥协。」毕竟这次,是我吃了闷亏,拿不出证据,那跟没有经历过差不多。

炆炽沉默了半晌,恨恨地咬牙:「那群老头全当我是笨蛋!」这是在骂拓拔氏的族老们?

我没有对於他的忿忿多做回应,炆炽自言自语似地道:「我军功无数,到头来却只剩一个替死鬼的作用吗……母亲她……」他其实失望多过愤怒,做为一个骁勇善战闻名全部落的王子,大阏氏当然万千宠爱,连贵族都要礼让他三分──到底也是里让而已,该下手的时候不会犹豫。

「她反抗也是无用的。」就算是大阏氏,到底也是个女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柔然社会里,璐姬起不了什麽实际的作用。

「那我该怎麽做?」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

吃完晚膳,我回到当作寝室的帐篷,兰英去准备洗漱用的物事,我正想从床旁的小矮柜上拿没看完的书,却发现那名贵木料上零零散散地布着奇怪的刮痕。

……好像有什麽字。我把上面的杂物全部挪开,是潦草难辨的几个字「仙门死矣」我浑身一激灵,差点手抖把书掉了。幸好兰怡她们全被我遣走了。木制的柜子在这四个字旁边都是凌乱的、浅浅的刮痕,好像是用什麽又细又锋利的东西划的。

这四个字的意味在我的经历与猜测下自然组成一个答案:那个仙门人死了?被灭口?这个人可是差点把我弄死,怎麽这会儿就轮到自己被杀了呢?

我把东西放在地上,蹲了下来,可能是与地面的距离变短,我居然发现柜子旁边掉了一撮白毛……我拈起一看,烛光之下有隐隐银芒。是湖乐!

抽出随身的匕首,我心一横,开始随便在上头乱划,破坏那四个字的样子直到再也看不出来原本到底写得什麽。我正要收刀入鞘,背後却传来掀帐声,哪个人这麽不识时务!我动作顿时大僵,却听那人道:「殿……书羽?你在做甚?」是宫墨歆,他的嗓声意外。不知为何我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停滞间他早已快步走到我身後,当然就看见了那个被我划花的柜子,「你……」他皱眉。我心知大概瞒不住了,就摇摇头:「你等会儿让兰英把这个柜子丢了。」将匕首收回怀中,湖乐留下的痕迹也收好,我站起身。

「你怎麽?」他很是不解,由我的动作来看,很明显是我划花了柜子……呃,其实只是加工而已。

「你记得我那次失踪没?」我道,斟酌了下用词:「有人想弄死我,把我关在里面。现在,那个人死了。」

他的眉头猛然紧皱,「所以你……」聪明如他,一定很快就推测出我划花柜子的用意。

怎麽会死呢?难道真的被灭口?一定还有隐藏在黑幕下的人。

「到底是什麽人那麽决绝地要我去死?」我无法遏止心中泛起的寒意。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会武的、没有任何灵能修为的皇太女,当初是必死无疑。

「书羽,」相较於我的惶惶,宫墨歆的声音就沉稳多了:「你可曾想过,你若死於塞外,会造成什麽後果?」

他这个问题其实让我觉得有点微妙,但我还是认真回答了:「北……我是说,父皇恐怕不会善罢干休。」宗主国的太女死在附庸的领地上,这关系绝对是告吹的了。

「是以……」他慢条斯理拖长语尾的嗓音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此人,想必很是希望我朝与柔然反目成仇……不只解除宗主附庸之属,还要反目成仇。」

不得不说他的猜测正中我心。只要解除宗主附庸关系的话有很多手段,根本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但若是要反目成仇,那就要给柊宁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去征服讨伐柔然──东宫被掳死於塞外,确实是最好的藉口。而且绝对师出有名,柔然理亏,赢了不光彩,几乎只能挨打。

「……这个人,莫不是恨极了柔然。」

我到底太过大意,毕竟牵扯到仙门,早就不是柔然内部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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