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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扬一踏进九楼会议室，看见的程宥宁便是这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昨天很晚睡？」他抱着平版电脑在她对面坐下，瞥了眼她的脸色疑惑问道。
「很明显吗？！」程宥宁拿起手机萤幕充当镜子，边按着下眼皮检查妆容边哀怨道：「这黑眼圈真的是太叛逆了，我已经用了很多遮瑕产品还是奈何不了它……」
「为了工作熬夜？」
「不是，是在看少女漫画。」程宥宁长叹一口气。「昨晚一口气冲刺才总算把借来的漫画都翻过一遍。以前念书时整夜不睡K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想到现在还没读到凌晨两点就已经想死了，看来果真是年纪大了……」
见过沉迷少女漫画整夜不睡的女人，没见过这款把少女漫画当课本熬夜研读的女人……
舒扬抽了抽眉角。出差三天不见，差点就忘了程宥宁那不容小觑的「威力」。
他在心中碎念着，脸上却是扬起一个鼓励的微笑：「既然你读得那麽认真，想必收获不少，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吧。」
程宥宁从皮包里拿出一个随身硬碟，转头打量四周。「这边有投影设备吗？」
「……你该不会还准备了简报？」
「当然。」
「……非常好。」
程宥宁操作电脑准备播放简报的期间，舒扬正在内心纠结着到底该不该继续这个案子。
今天是试用期最後一天，还不算正式签约，乾脆想办法引导她自己放弃合作好了……虽然说人一生中不可能永远都遇不到失败，他舒扬也不是软弱到无法面对失败的人，但失败在这种案子上实在太丢脸了！这样他身为执行长还能怎麽在S.N.Y立足？
不，轻易放弃顾客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况且当初接手这个案子时还在众人面前发下豪语，现在逃避岂不是一样会被大家耻笑？可是，可是……
在阅读少女漫画时还能冷静理性地条列式分析，就像男女在做爱时一边研究人体构造学。这个女人的病情已经药石罔效，只能等奇蹟出现了啊！
「老师，我准备好了。」
程宥宁的声音将他从纠结的思绪里拉了回来。舒扬揉了揉眉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如果连他都放弃她了，那她该怎麽办？就冲着她这声「老师」，他就……就再多坚持一会儿吧！
「请开始吧。」他交叠起双腿呈现一个专心聆听的姿态，朝她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报告主要会从三大主题着手，分别是『少女漫画』、『言情小说』、『浪漫偶像剧』，将从这几个题目里探讨我观察到的现象。」程宥宁纵然一夜没睡精神萎靡，但报告起来却依然从容不迫、条理分明，这是她在职场多年累积下来的功底，也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舒扬看着简报上那斗大的标题「与现实脱节的浪漫才是浪漫？──论少女漫画、言情小说、浪漫偶像剧中的经典桥段运用」，感觉才刚燃起那一丁点热情又被人当头浇熄了。
「首先看到『少女漫画』的部分。」程宥宁丝毫没察觉到舒扬的绝望，切换下一张投影片继续侃侃而谈。「第一，女主角虽然都是高中生，但健康年龄基本上都已经是老人了。
她们下楼梯会跌倒，跑步会跌倒，走在平地上也会跌倒，根据资料显示，老化会使视力不良、肌力衰退和走路步态不稳而容易跌倒，而像巴金森氏症、失智症、退化性关节炎等疾病都可能是跌倒的风险因子。
噢，还有忧郁症也是，不过这些女主角普遍都是乐观开朗的形象，所以这一点可以排除。看着女主角们灿烂的笑容，想到她们将来可能遭遇的病痛折磨就让人唏嘘万分……」
你唏嘘个屁啊！舒扬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在心里默念了十次「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後，才僵硬地弯着嘴角说道：「非常有趣的见解……那麽第二点呢？」
「第二点，男主角十个里面有八个是转学生，帅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姑且不论，而百分之八十都拥有一段伤心的过往例如父母离婚或父母过世也先暂且不提，重点是，女主角的身旁绝对都是空位，而转学生男主角永远都会被老师分配到那个『刚好』没人坐的位子。」
「为了剧情需要，有时候『过分的巧合』是避免不了的，基本上读者心里也都有数。」
程宥宁却是摇了摇手指。「巧合也就算了，但是这种情节根本不符合常理！你想想，通常教室安排座位都是按照身高来排，而女主角普遍娇小可人，男主角普遍高大帅气，该是怎麽样的『巧合』这两人才会坐在一起啊！我要是那个坐在男主角後面的同学，光顾着乔位子抄黑板笔记就饱了，还有办法好好上课吗？」
「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坐最後一排？这样就不会挡到任何人了。」舒扬淡淡地开口，他本是带着点讽刺意味，没想到程宥宁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摸了摸下巴想了半晌，接着打了个响指。「坐最後一排也不行，这样女主角根本就看不到黑板，怎麽学习？」
「你难道不晓得，少女漫画里读书从来都不是重点吗……」舒扬这会儿连讽刺也提不起劲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管理又提升了一个层次，现在已能淡定应对这一切。
「说到这点就让我更加无法理解。」程宥宁握起拳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虽然说读书并不是最重要的，成绩好也不能代表人生就会成功，但这些孩子们是完全没有在念书啊！
不喜欢念书没关系，发展技艺将来走技职体系也很好，但女主角们整天脑子里只想着恋爱这件事，这世上有多少人是跟高中时期的男朋友结婚过一辈子？少之又少！
既然早晚都会分手，就该懂得为自己多打算一点，多花点时间充实自己，才不会到头来落得爱情事业两头空的下场。」
你就是太为自己打算，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舒扬抬头望向窗子外的天空，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还有第三点吗？」
「第三点，也是我觉得巧合得最离奇的一点。」程宥宁切换下一张投影片，搭配着图片佐证解说道：「为什麽十个『只在开学典礼迟到』的女主角嘴里叼着赶去上学的有十个都是吐司呢？」
「……你对吐司有什麽意见吗？」
「不可能每家每户的早餐一样都吃吐司啊！每个国家每个地区的早餐文化都不尽相同。」
「照你这麽说，难道台湾漫画里的女主角要叼着『永和豆浆』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