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得怎麽样?」
「我觉得还好欸……希望不要太烂才好……」
「这样啊,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们明天聊。」
「嗯……好。」
我和爸妈的对答差不多就是这样,回想着刚刚才写的考题,确实有一些题目是我不确定的,我也只能给爸妈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一场大考结束,有什麽东西能放下了,紧接而来的是疲惫。
洗完澡後躺在自己好像很久没有亲近的大床上,全世界都软绵绵的,接着世界就开始暗下灯光,思绪渐渐沉淀,书啊、考试啊、感情啊……一切一切都被卷进漩涡,心中的池子底下有个塞子,被解放的疲惫掀起,然後感官、情绪、思考,都被卷入深深的漩涡。
净空,成了完整且舒适的空白。
学测结束,就在匆忙之中,我们这些学生的战斗告一段落,然而就像一些师长喜欢说的:我们的人生刚刚开始起步。
我不再见到秦闵义,也没有再连络方澄,前者是因为不愿意再见、再想起。後者……则自然而然。
考完一场影响我们人生的学测,还有许多事情得去做,备审资料、面试,还有许多为大学而做的准备。
或许我该找时间休息一下了,我考完时就这麽想,不论感情、或者读书。
在面试结束,榜单公布的那段空白时间,我想找点事情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就在我决定参加一个暑假营队的时候,还没有察觉生命将有什麽重大变革,至少会天翻地覆的那种,但是,我就是够运气,或者够乐观。
***
我参加了一个生物科学的营队,那是由市内的大学举办的,刚好符合我的志愿,生命科学系。
「我们先分成几个小组,这几天我们需要以小组进行活动喔!」
负责营队的大哥哥、或者该叫学长,大声的对台下聚集的参加者们喊话,我们就在各队队辅的带领下找到组别。
有一个男生跟我同组,余杰儒,眼睛小小,其实还颇有魅力,而且他跟卷毛不一样,他比起卷毛显得开朗许多。
我算是……被他给找到的。
「嗨!」
在营队第二天,他被一群损友拖来跟我搭讪,这些男生都小我一岁,相当意气相挺的把好兄弟绑来跟女孩子说话的那种义气与幼稚,不禁让我有点羡慕。
「嗨,什麽事呢?」我笑着问,他则是愣了一下,好像我的笑容对他来说是什麽至宝一样。
「呃……我……」他好像很紧张,脸都有点红了,我等得很无聊,这时候集合的哨音解救了他。
「先去集合吧!」我说,然後先跟他挥挥手。
转身之後我听到他的朋友在数落嘲笑他:
「你真的很弱欸!」、「我阿嬷来说都比你好!」、「你看人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其实我还算对余杰儒有好感,但要真的到交往的关系,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我喜欢你笑。」其实这是在隔天他又跑来跟我搭话的开头。我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要重来昨天的事?」我故意调侃了一下。
「呃……算是吧!所以,能交个朋友吗?」
看来昨天他真的是因为人太多太紧张,於是故意把兄弟们支开跟我独处吧。
「好啊!反正我们都同一组啊!」我说,然後伸出手,他迟疑了一阵,然後小心的握住。
之後的几天我跟他时常有接触,这个比我小一岁的男孩处处留心我,可以说相当体贴,我们在各方面的合作都看起来很有默契,不知怎麽的,我觉得这感觉很好,至少,跟他相处时,我不会想起卷毛。
说说我如果想起卷毛时会是什麽样子吧,我会大哭,想起他的笑,我的心像尝到了蜂蜜,太甜,想起他看海的神情,海水般的咸苦就会从深处泉涌,导致我的表情又哭又笑。
当然,这种事多半发生在没人看到我的时候,只有一次,我不小心在这种状态下被人撞见。
营队倒数第三天,午休的时间,我无意间瞥见午休用的休息室有张港湾的海报,那个港湾就像我梦里的那样。
当下我顿时陷入了与世隔绝的内心世界,好多情绪夹在一起,我确信当下我身边没人,因为这张海报是贴在室内的死角,我可以哭完後回复到原本的样子不被人发现,原本我是这样计画的。
「你怎麽了?」
心疼人的声音从我旁边倏地响起,我吓到了,还尖叫了出来。
「你在这里干嘛啊!?」
我大叫,眼泪都还来不及擦,他就出现了,然後手上递来一包面纸,那脸庞挂着担心且心疼的表情。
我意识到这是为了我时,我融化了。
「你还好吗?」
「没事了……」
此时的休息室没有什麽人,他就这样坐到我的座位旁边,开始跟我说话。
「能跟我说发生什麽事了吗?」他问。
「那个。」我指向挂在墙上的海报,那张港湾。
「那海报?」
於是我从头开始跟杰儒说我和卷毛的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为我而难过,我知道大概是心疼我。
「你的脸不适合流眼泪啊……可以的话,我希望让你远离悲伤。」他最後这麽说,那天,我们也在一起了。
***
世界重启了,我答应杰儒的告白时是这样想的,我们在营队结束当天在一起,可以说是众望所归吧。
我的面试成绩也出来了,相当顺利的过了门槛,我进入中部一间有些名气的私立大学。
「或许人生真的要开始迈步了吧。」
「什麽啊?」
杰儒一脸疑惑的问我,我笑着摇头,看着咖啡馆外的天空,我感觉自己真的好久没有轻松的笑了。
原本还很担心的男孩松了口气,自从我把卷毛的事情告诉他後,他就一直很担心我再次发作,明明都过了一个月了他还是担心,不过这也是他的优点之一吧。
一加一等於负一、九减五等於六……脑海里突然浮出不合逻辑的算式,看来我的加减乘除失调病不会轻易离开我,希望数学的计算错误不会影响我的爱情。
数学计算错了就是错了,爱情呢?我想爱情中大概不该有计算这回事,但同样有某种「失调」的情况会发生吧,但我每当数学计算失调,爱情的钟摆似乎也常跟着失灵。
我想着这些算式,是在计算爱情吗?
杰儒牵着我的手过马路,两人大方的迈步,我从手掌心感觉到他的快乐。
一对鲜黄色的斑蝶飞过,我又想起生物课本的描述,牠们的羽翼上,折射了阳光的鳞片,翩然飞过我的身边。
对街走来的人潮中央,那个无比熟悉,鲜明让人以为有镁光灯照亮的人出现了,就像当时我经过饮料时的那样,温聿颀,朝着我们走来,带有困惑而庆幸的眼神。
我看到当时方澄所见到的视角,或许是幻觉,但我好似见到我牵着温聿齐的手,交错的肩头,然後两个世界、平行,静止无声的走过。
我或许不会忘了他吧。
当下我想着,仍旧牵着现任男友的手,但是,我想我能放下对温聿齐的情感,只是认知他是个对於我心中相当与震撼画上等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