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翻了多久,在我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一阵男女交谈的声音冒出来,距离很近,好像在我耳边。
我整个人二度毛醒,但双眼紧闭。
虽然孟长鸣的手很冰,但他说没摸我,我相信,也就是说到底谁摸我的还是没答案……这房子该不会真死过人?
我再仔细听,希望是隔壁邻居半夜情人间窃窃私语,可是那不容忽视的声音距离实在很难说服自己。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就是很清楚地听出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鬼故事不都这样说的吗?不管你多想听清楚内容都听不清楚,接下来就是鬼压床……
我决定趁还能动时先讨救兵。我假装梦游,眼睛半眯半闭地摸上孟长鸣的床,还假装打鼾,证明我真的没醒,怪力乱神之流别来找我。
我轻轻挪动身体,好不容易摸到他的被子扯了两下。
他根本没反应,於是我又扯,大力地扯,务必让他知道我有多慌。
某人还是一动也不动,是有没有睡那麽死?
没办法了,我假装翻身滚到他背後,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
「孙福福!你到底要不要睡觉?」他跳起来吼。
给他这麽一吼,我当机立断呼噜呼噜装睡。这就像暂时停止呼吸一样,殭屍面前谁没气了就陷害别人呼吸,那殭屍就会去找他,同理可证,那一男一女的鬼魂现在可以去找孟长鸣了。
「孙福福,你少给我装睡!」他用力把我扯起来,我很坚持,所以挂在他手上继续装睡。
孟长鸣拿我没辙,下了床去开灯,灯一开,我哇的大叫。
「闭嘴!你不睡觉就不睡,干嘛吵人?」
我从被子底下露出一只眼睛,孟长鸣气得脸红脖子粗,瞪我呢,我不理他,小心翼翼将四面八方看了一圈,才探出头。
「孟长鸣,你这房子是不是有……」最後那个名词我用嘴型说给他看。
他瞪我:「有什麽?」
我又用嘴型做了几次,他眼看就想朝我脑袋巴下去,我只好说:「拼音是ㄍㄨㄟ三声那个……」
孟长鸣白眼我,「你脑子进水啊?三更半夜不睡觉给我演鬼片,你恐怖片看多了是不是?」
我急得喊冤:「不是啊,有人在说话啊!」
他没好气,「我就听你在说话。」
撞鬼这种事最难说清楚了,你怎麽知道躺在你旁边的室友八字是不是比你重,这种体验也不见得睡同间房间同张床就会有,你说我多倒楣啊。
「真的,你相信我,我刚刚真的听到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说话,我确定肯定的,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故意闹你,真的!」我加重语气,急得眼角泛泪。
我受惊啊,急着想说清楚,布鲁斯威利拯救地球时有多危急,我就有多危急,我怕等等我俩一起遭到诅咒,就像七夜怪谈的松岛菜菜子和真田广之一样,我不要去古井里探险啊。
他大概是看出我有多害怕,皱着眉说:「这房我住半年了都没事,楼下另一个房客也没说过这种灵异怪谈,你不是做恶梦就是自己吓自己。」
他这麽说的时候正好那「两位」又开始说话了,我扑腾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大叫:「真的有!你听!」
孟长鸣沉静细听,窸窸窣窣的人声特别清晰。
「是邻居吗?」我轻声问,都快哭了。
他又听了一下,突然跨出脚步,我决定和他当连体婴,死攀着他不放,只好跟着走。他不知为何打开电脑萤幕,电脑是开着的,萤幕显示就是桌面,什麽程式也没有开。
奇怪,我明明有关机啊。
孟长鸣用滑鼠这边点点那边点点,PPS跳出来正热播韩剧呢。
他斜眼瞧我,「我不是叫你关了电脑再睡?」
「我有关啊,而且我不爱看韩剧的,不是我啊。」我简直百口莫辩,怎麽想怎麽奇怪,那绝对不是我开的,这不是更可怕吗?
孟长鸣将电脑关机,我从头到尾都抓着他,彷佛只要有一部份碰到他就安心了,至少他是活人,手再冰也是有温度的。
「好了,我要睡了。」他用你最好不要再发出声音的眼神睨我。
我觉得孤单,而且还是睡不着,一时间只能站在床边对他发呆。
孟长鸣叹了口很长的气,「你是不是不想睡了?」
「我睡不着。」我不用装声音就够可怜,够哽咽,瞧我被吓得。
「躺着慢慢就会想睡了。」
「那你可以睡过来一点吗?」我将躺椅紧挨着床,他看了一眼,说有多不愿就有多不愿,但他最後还是往我这儿挪过来。
我躺回躺椅上,伸手捞到他的衣角,还是有点不安,就一直盯他背影瞧。
「孟长鸣。」
「又什麽事?谁讲话了吗?」他与其说是不耐,不如说无奈。
「你很想睡吗?」
「……」我把他的沉默当作「废话」的意思。
「我睡不着耶……」
「谁叫你睡前看鬼片。」
「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孟长鸣忽然很快翻过来,黑暗中眼睛微微发亮,非常认真对我说:「不要,你再吵我,我就说鬼故事给你听,很恐怖很恐怖,会让人吓到尿失禁的那种。」
我大概是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或是紧绷的神经断裂,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会儿孟长鸣手忙脚乱起来,「你哭什麽,我开玩笑的,你不是要我说笑话吗?」
「这哪是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边哭边骂,口齿很清晰,拜我当柜姐训练出来的。
「好,好,是我的错,你别哭啦。」
我一开始没意识到他在安慰我,但我知道他抱住了我,可是我忙着哭,忙着宣泄恐惧,没空罗曼蒂克。
後来我只记得当我哭完了,想表现矜持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我睡着了。
我还疑自己是哭了多久,难怪途中就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敢情他把我的哭声当安眠曲了?
瞧我把他累的……
我体谅他把手靠在躺椅的铁杆上不舒服,想帮他把手摆回去,我一动,他便惊醒,嘴里念着别哭了,手还上下拍抚我的背,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同样的情况重复了几次,我就放弃了,也累了。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折腾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