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夏 — 夏無盡(二)

正文 如夏 — 夏無盡(二)

话还没说完,夏映蓝已经伸手抓住了白雪的手腕。

⋯⋯我的脑袋陷入一片空白,一瞬间什麽都无法思考。

我看着白雪厌恶地甩开夏映蓝的手,接着愤怒地对着他大吼:「你干什麽!」

可是夏映蓝又马上抓住白雪的手,两只手紧紧握着令他抽也抽不开⋯⋯

如果眼前这个人能够这样抓着白雪的手,必定说明他们俩人曾经有过非常紧密的关系,他和白雪之间的关系绝对超过我和白雪七年来的生活——当我的脑里最终浮现的是这样的结论时,我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任由夏映蓝就那样把他拉过去、抱在怀里。

我已经忘了我当时的感觉是怎麽样的,我只看见白雪呆愣了几秒,然後一把推开夏映蓝往後退了几步,娇小的身体一晃向後倒下,我连忙跑过去将他接住。

事到如今,我再演什麽都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假装挡不了路上神经病的奇怪行为、不能假装对着一个性骚扰的路人开骂、不能假装抓着白雪的手的人只是一个认错女朋友的男人⋯⋯

因为那都是白费力气,因为白雪什麽都看见了。

我把白雪从雪地上拉起来,他全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尝试了好几遍最後决定直接一把将他抱起来带到车上。

刚刚被那麽一推的夏映蓝再没有尝试任何挽留他的方法,就那样站在他最後一个脚印落下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白雪上车。我见他没有追过来,赶紧暂锁车门,再跑过去刚才放包包和茶水的地方把东西收拾收拾,然後再次向车子飞奔而去。打开车门、把东西丢到後座、跳上驾驶座、插上钥匙发动引擎⋯⋯最後沿着山路一路驶回公寓。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那种状况已经和我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夏映蓝绝对不仅仅只是铁鹰的成员,那张菜单上所写的也绝不仅仅只是他们老大要和白雪一同退出竞争的契约,白雪也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和铁鹰意外发生冲突而决定给他们下马威、也不是在那时候第一次知道铁鹰的存在。

白雪一直以来都知道铁鹰、也一直以来都知道夏映蓝就在铁鹰里。

白雪和夏映蓝不仅仅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们不仅认识,而且非常熟悉,甚至可能曾经非常要好。

只是我不知道是什麽样的变故造成现在这种分崩离析的状况。

夏映蓝昨晚出现,白雪没有赶他离开,可是关於他的每一个问题,白雪都选择回避。刚才再次遇上夏映蓝,白雪的情绪近乎崩溃,就像七年前那一夜。

听见那样的哭声,我的心也不禁一阵绞痛。

那是生命破碎、精神被撕裂的声音⋯⋯

白雪,你在赌的到底是什麽?为什麽要让自己变得心力交瘁、如此不堪?

这时候,一个想法倏地冲进我的大脑:难道那一次遇上铁鹰的成员是白雪一直以来在等待的机会吗?在那之前的几个月,他都在策划这件事情?

为的就是让夏映蓝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

我将车子驶进公寓底下的停车场,找到我的停车位,把车子停好。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下午一点二十五分。没想到赏雪行程这麽快就结束了。

「我们回家吧,白雪。」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最後,白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乾净。

我坐在他旁边,沙发的另一端,拿起刚才替他脱下斗篷时从斗篷口袋滑落的一张纸条。

纸条对折了再对折,我将它摊开,在上面看见了夏映蓝的名字以及一串E-mail帐号。看见这串电子信箱帐号,我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冲进房间打开笔电连上我的信箱,输入这上面的帐号後就在内文处批哩啪拉地把我所有的疑惑和对他的质问全部一股脑儿地写在信里面。

你明明知道白雪遇见你会是这样?为什麽还要出现在他面前?如果夏映蓝没有出现,这一切也许就会平平淡淡地过去⋯⋯我本来是这麽想的,可是现在我突然明白,白雪其实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他在等夏映蓝再次出现,然後一切会结束。

但是他错了,我也错了。铁鹰也许真的就此没落、树倒猢狲散,但是他没想到这七年却让他等来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结果。

七年,多麽优雅的一个数字,平稳的路途,一个转折,陡然直落。然後再也回不去。

我按下发送键,萤幕上跳出信件成功送出的字样,我深吸一口气,倒在椅背上。我想夏映蓝本来写下这串帐号的用意是让我用我的信箱寄去一封简短回应,然後他就能知道我的邮件地址,接着由他自己告诉我事情的一切。但是这麽多年来看着白雪所经历的一切,我无法就这样默默地送出一句话,然後默默地承受。

是这个人,这个叫夏映蓝的人,害白雪这麽痛苦的。

既然这样,就把握这个机会好好把他骂个彻底。

⋯⋯结果大约三十分钟後我收到了一则整整让我花上一个下午才读完的邮件。

看来这些内容是夏映蓝昨晚那张菜单的备案,如果商讨没有成功,他就会寄出这封信。反正他们铁鹰的人盯我们盯得这麽紧,这几年一定早就查出我和白雪的住处,知道地址并不会令我太惊讶。

反而是收到这样的回覆才让我头痛了一整个下午。

不过意外的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巧合,今天早上都出现在那片雪景之中。所以他就顺便给了我一个更方便联络他的方式,这样子,这封信的内容就能完全保密,确保只有我和他能看见。

信中提到:夏映蓝是铁鹰用来摧毁白雪的最後一张底牌。

被当作底牌是对铁鹰而言,事实上他这次商讨也是为了自己。

我知道我没有理由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相信夏映蓝所说的一切,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说的都是事实。并且在白雪面前、同时也代表在我的面前,他没有必要说谎。

因此读完信之後,那些我一直以来未能解开的谜,终於被破解了。

当年,白雪落入铁鹰手中遭到重伤,白雪因此双目失明。那时候的白雪早已决定未来要朝着艺术的方向前进,已经申请了艺校并且通过,未来的路等着他踏上第一步,却在那一晚失去他最重要的双眼。

失明的打击对於白雪如此之大让他几乎整整三个月都无法正常生活,除了适应的问题之外,将他逼至崩溃边缘的是他再也看不见的事实。但是看着这一切偏离正轨的情景,夏映蓝什麽也说不出口。他发现自己没有能力给白雪一个承诺也无法给予他任何实际上的帮助,他发现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他原以为自己对白雪的关爱至少能够化解一些什麽,但是白雪的情绪状态最後也使得他承受不住、选择离开。

他知道那是他最大的错误。他不应该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白雪清楚地看见这一切,他所做的,赤裸裸地暴露在白雪失明的双眼前,白雪最後终於撑不下去,陷入绝望的境地。

得知他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夜,连他自己都愣在电视前面不知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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