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校園明日之星 — 明日是明天 第一章 1~2

正文 校園明日之星 — 明日是明天 第一章 1~2

1

他第一次入住「和谐之家」(香港社会福利署辖下为家庭暴力受虐者提供庇护之所的社会服务机构),是在五岁的时候,当时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一幕幕暴力血腥的画面,在他的内心刻下永不磨灭的烙印,他想尖呼狂叫,无奈小小年纪的他,始终震慑於父亲的淫威下,不敢吱声,是个百分百的无助儿童。

事隔三年,这三年内,他一共入住过和谐之家六次,平均每半年入住一次,对这里感觉并不陌生。这里有一个花园,他和母亲进来之後,闲来总在这个花园里静静坐着,几小时的光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逝去。其实,说是「逝去」也可能并不贴切,那些难熬的日子,总是如此无声溜走,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说法:「时间是治疗伤痛的最佳良药」,可能他跟他的母亲有较佳体会。因此,说是「逝去」,倒不如说是「送走」,皆因他跟母亲的伤痛都随着时光,一次又一次褪淡,但半年之後,他们又要住进来了,伤痛更甚。这种恶性循环,足足延续了三年之久,如今已是他们第六次住进和谐之家。

其实,社工也有跟进他家的个案,由於母亲表示愿意维系这段婚姻,社工一回接一回地、不厌其烦地接触母亲与父亲,不断作出辅导。父亲也一回又一回地表示悔疚,母亲也一回又一回地原谅他,可是不到半年,父亲又再故态复萌,开始对母亲使用暴力,而且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母亲无法忍受,但还是忍了下来,始终,她是旧社会的女性,「嫁鸡随鸡」、「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在其心中盘根深种。

他的名字叫柯启明,今年刚好八岁。说是「刚好」,其实是由於他在三年前五岁的时候,首次目睹父亲暴力对待母亲,五岁之後的第三年,他「刚好」是八岁。三年前,启明并不太了解什麽叫「暴力」,只知道父亲是在对母亲不好。启明跟母亲的感情很好,父亲在外工作,母亲当全职家庭主妇,是她负责起儿子和丈夫的日常生活,幼小的启明是独子,她对他疼爱有加,就像很多母亲那样,他是她的心肝宝贝,对他关怀爱护、无微不至。她也常常教导儿子要尊重父亲。

「启明,」她老是语重心长:「你要好好对你爸爸,记住,他才是一家之主。--你喜欢爸爸吗?」

「喜欢!」他雀跃地回道,天真无邪。事实上,那时候的柯先生柯松山,是个尽责又友善的父亲,负担起一家人的生计,在外努力工作,在家对妻儿也是非常的好。柯启明真心喜欢他,不是装的,五岁的孩子就是童言无忌、心直口快。

只可惜,後来母亲再也没有问过他「喜不喜欢爸爸」这个问题,不消说,丈夫的改变,儿子是看在眼里,虽不太明了大人的事,但这种情况就算是孩子也总该略知一二--他的爸爸在虐待他的妈妈,这个爸爸是坏人。孩子总站在母亲的一方,毕竟是朝夕相对,感情自然好。孩子跟母亲的感情,比跟父亲的来得深厚,可说是一则不变的定律。

2

一个八岁的孩子,不断目睹父亲虐打母亲,一颗小小的心灵,已是像千百万支箭插着,痛得淌出血水。母亲是他生命的全部,但这个坏人爸爸却在毁灭他的母亲、毁灭他的生命,他感觉到母亲的痛楚,他的心却更痛,母亲的痛是在肉体,他呢?伤痛遍布他的全身。心灵的痛,远比皮肉的痛来得厉害。他多麽想代替母亲去受罪,这样起码可以减少心灵上的痛楚。

那个难忘的晚上,父亲跟母亲在客厅吵架,母亲惨叫,父亲狂号,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救命啊!救命!......」外面传来母亲的呼救声。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是父亲歇斯底里的谩骂声。

只听见桌椅碰撞的声音、物件打破的声音,以及两人的呼叫声,是他的父母。

从前,这个家是多麽的和谐,现在怎会变了样呢?是谁在破坏这个家庭?是谁?

当时,年幼的启明并不太明白孰是孰非,但既然打人的是父亲,被打的是母亲,那麽父亲就是施虐者,错的一定是他。

可惜,只有五岁的启明,对於母亲的受虐爱莫能助,他也怕受到父亲虐打,一双小小的眼睛,是这样冷酷地目睹一切,却没能帮助母亲脱离险境。母亲曾教导过他,父亲是一家之主,那麽,父亲的行为就是正确的了、理所当然的了,纵使不明白理由,但母亲的教育必定没错。然而,眼前的母亲,不是正被父亲狂揍吗?他会不会是坏人?

那个夜晚,是柯启明人生中一个最漫长的晚上,他看到父亲虐打母亲的情形,却始终没法向母亲施以援手,只能呆呆目睹父亲的凶暴行为。

终於,有警察上门了,大概是邻居报的警--年幼的启明当然不晓得。警察在铁闸外按门铃,是父亲开的门,那时候父亲已停止了动粗,开门给两名巡警。

两名警察进入屋内,首先观察了现场环境,然後命令所有人集中在小小的客厅。这时候,母亲来找启明,叫他出来,他照做,当时已看到母亲被打瘀了的眼睛。可见刚才父亲是多麽不留情面,母亲是个好人,必然没有犯下任何值得父亲如此虐待的过错。

柯启明来到客厅,这里站着两个军装警察,其中一个问:「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柯父开声回道:「是的,阿Sir,这里只住着我们一家三口。」

警察又说:「刚才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打斗。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柯父否认:「没有呃!我们家没人打架。」

「但女事主怎会受了伤的?她瘀黑的眼睛是怎麽回事?」

母亲不吱声,父亲却极力否认曾发生家暴。

警察们并不接纳父亲的解释,他们不断追问母亲的伤势,父亲只能支支吾吾,而母亲也否认。父亲好像是害怕了,动摇了,但仍坚持没有家暴发生。

警察不停追问母亲的情况,她只一迳地啜泣,始终没有把被丈夫虐打的事说出来。

终於,柯家三口被带返警署,接受警察的盘问。假如母亲不是瘀了眼睛,这件事恐怕也不会闹开来,父亲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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