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蒼天給我一滴淚 — 蒼天給我一滴淚 (8)

正文 蒼天給我一滴淚 — 蒼天給我一滴淚 (8)

8

『你原来住在台北!』佩琪说,一段沉默下来,她立刻会觉得不安。

『公司给我安排的房子,』林界志回答,他接着问:『佩琪,我有一个问题你你别怪我唐突!』

『既知唐突.还是别问!」许佩琪不看他,她知道林界志会问什麽,她不喜欢这问题!

『我忍不住,佩琪……』林界志握紧她的手。『我关心你!』

佩琪觉得一阵心酸,几乎要落泪。她和林界志之间的关心,哪需用言语表达?他就是林界志,林界志就是他,只是,林界志什麽都不记得了!

『你,问吧!』佩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嫁给高立安,为爱情?』林界志终於说。他眼中闪动耀眼光芒,他想知道什麽呢?太迟了!

『我的全部爱情都给了我的未婚夫,』佩琪听到林界志这麽说,她一点也不意外。『我对立安是感激、是依赖,是混合着父亲与兄长的感情!』

『为感情结婚,不是太悲哀?』林界志说。

『我已不可能对第二个人有爱情,何况嫁给高立安比做酒女好,我没有选择!』佩琪说。

『如果现在有一条可供你选择的路,』林界志没说完,计程车停下来。

佩琪抢先下车,她的脸有些发白,上帝怎麽会把事情安排成这样?不是有意为难她吗?

二十五年来,她唯一爱的是林界志,她却已是高立安的太太,立安对她那麽好、那麽信任,她没有理由离开他!

林界志没有再说话,把她带到十二楼的一间套房里。

关上门,把冷气开了,林界志那麽出奇不意地拥住了佩琪。

『我提出一条路,你可愿选择吗?』林界志盯着佩琪看。

不再等佩琪回答,甚至不给她挣扎的机会.林界志吻了佩琪。

他吻得很重、很深,却很有礼貌、很规矩,看得出他是尊重她的。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放开佩琪,他看看她的脸由白转红再转白,他看着她的巴掌挥到自己脸上,他不後悔,也不遗憾,昨晚在琪园的阳台上,他知道自己已爱上了她。

『你……你真没礼貌,』佩琪脸上罩着一层严霜。『立安也算是你的兄长,你竟这样对待一个朋友的太太!』

佩琪说完,拉开房门预备走,他虽是林界志,是她失踪的未婚夫,她虽然仍然爱他,只是,她是高立安的太太,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她矛盾极了!

佩琪何尝不渴望林界志吻她?但是,林界志该吻几年年前的许佩琪。不是高立安的太太许佩琪。

『慢着,』林界志用身挡住大门。『佩琪,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我控制不住,佩琪,我,不知道该怎麽讲!』

『麻烦你让开,我要回家!』」佩琪含着泪水,她无法分辨心中的感觉,她有莫名其妙的受辱感。

林界志当然不再记得她是以前的许佩琪,他只是吻一个漂亮的女孩,新认识的高立安太太,林界志竟变成,哦!会是因为她说自己曾是酒女,他才不尊重她?她就像一朵蓝莲花,洁静而高雅,他怎麽能让她受伤害?

『佩琪,你听我解释,』林界志神色严肃,动也不动地凝视她。『我不知道为什麽,我像在吻一个老朋友,一个很亲近、很亲近的老朋友,我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原谅我!』

佩琪咬着唇,泪水滴了下来。

他说吻一个老朋友,很亲近、很亲近的老朋友,那麽,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仍记得佩琪的,是吗?

这就是他愿意调来台北的原因吗?

『哦!佩琪,我使你流泪、使你伤心,我真罪该万死,』林界志替她抹去眼泪,拥着她坐到沙发上。

『我发誓,我绝不再做使你不开心的事,原谅我,好吗?』林界志抱歉的说。

『朋友要互相尊重,你不尊重我,我们就不是朋友!』佩琪吸一口气,抹去泪水。

『我郑重的向你道歉了,真的!」林界志放开她,过去关好大门,远远地坐到一边去。

佩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她不好,普通一个女孩子怎肯随便跟男孩子回家?难怪他会误会!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许佩琪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什麽话说,气氛有点僵。她装作打量屋中布置,避开了他的视线。

屋子不大,却相当精致。铺满土色的地毯,配一组米白色的沙发,在夏天里特别清爽。客厅有一个酒吧式的半圆形酒柜,还有一个巨形的米色长柜,想来必定是音响之类。没有餐台,可能另外还有饭厅。

『土色是种很有生气的颜色,是吗?』林界志开口说。

『你喜欢土色?』佩琪反问。

『妈妈喜欢把我房间布置成土色,我习惯了!』林界志说。

『那麽大的人,怎能老是依赖妈妈?』佩琪摇头的说。

『妈妈只有我一个儿子,她总当我是孩子。』林界志笑笑。

『有你妈妈的照片吗?』许佩琪好奇问。

『当然!』林界志站起来,匆匆走到卧室拿了一本相簿出来。

许佩琪满怀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林界志对她这种显得不平常的举动很怀疑,她为什麽一再追问他的往事?她为什麽对他以往的一切特别有兴趣?他要好好地查一下。难道说,一个富有的名流太太对他有什麽企图?

林界志不问,他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翻开相簿第一页,是林界志和一位老妇人合照的,照相的日期一定就在最近。老妇人很慈祥、很庄严,但和林界志却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爸爸和妈妈都是传教士,在美国住了三十年.爸爸早逝,那时我刚出世不久。』林界志说:『妈妈单自把我养大,今年妈妈已经退休了!』

『她怎麽不跟你一起来台北?』佩琪问,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老妇人身上,她怎能相信那位老妇人真是他的妈妈?

『老年人不适宜长途旅行!』林界志笑一笑,他心中奇怪,她似乎对妈妈满有敌意呢!

许佩琪又继续看下去,都是在他美国读书时的照片。她记得好清楚,临走时他带走不少在台北的照片,那些照片都去了哪里?还有一张他五岁时拍的,站在一株大树下,那是他最宝贵的一张,他们曾拿去翻拍.各自留一张作纪念!

『怎麽没有童年时的?你没有童年吗?』佩琪半开玩笑的问。

『只有一张,』林界志从口袋里拿出小皮夹,里面放着的正是五岁时那张!千真万确,他是真的是林界志!『我们家曾遭遇过一次火灾,所有童年时的照片全毁了,只剩这张!』

『很可爱的孩子!』佩琪作状地拿过来看一下。她根本不必看已记得清清楚楚,这张照片,她已看过千万次。

『长大了更可爱,是吗?』林界志顽皮的说。

『都几岁了?还那麽作怪!』佩琪笑了起来。

『今年三十一岁!』林界志摊开双手。说︰『去年拿硕士!』

佩琪心里想,那个被他称为妈妈的老妇人一定「抹去了」他一段时间,他明明三年前已拿硕士,他信里写的。

『三十岁才拿硕士,不是太晚了点?』许佩琪故意的问。

『我读书特别笨,』林界志开玩笑,他又接着说:『告诉你吧!撞车後我休息了一年!』

『确实是晚了点,普通人二十四岁该拿硕士,二十六岁、七岁已是博士!』佩琪微笑说,显得并不认真。

『我读得晚吧!』林界志耸耸肩的说,他看着佩琪总追问他以往的一切,一定有原因的!

『说点你童年的事来听!』佩琪装得很自然,她不知道林界志已经起疑了。

『普通的、陈年往事的童年有什麽可说的?』林界志说。他觉得很奇怪,他突然发觉,对童年的事他简直没有记忆。他的脸色有一丝奇异的改变。

或许她注意到了,她根本是为这件事而来的。他不记得童年,是吗?是那次车祸?是那老妇人?

『那麽,我说我的给你听,好吗?』佩琪换一个话题。

『当然好!』林界志甩开那份奇异的情绪,他倒了一杯水给她。『我渴望知道你的一切!』

『你知道我是孤儿,在新北一间孤儿院长大,』佩琪盯着他看,她能恢复他的记忆?『孤儿院对我很好,使我能读完高中。当然.我一边读书,一边帮着做些工作!』

林界志很专注地倾听着,佩琪接着说︰『我在孤儿院十九年,几乎是一生下来就被收留了。』佩琪淡淡地摇头。『在孤儿院我有一个好朋友、好兄长、好伴侣,也就是我後来的未婚夫。他比我大六岁,处处帮助我、保护我、我们像两片接连在一起的浮萍,十九年的日子相依而生活,直到他去美国留学!』

『他有足够的留学费用?』林界志怀疑的问。

『当然没有,』佩琪凄然摇头。『我们连个根都没有,哪儿来那麽庞大的一笔钱?他高中毕业後去念大学夜间部,白天上班,读了五年才毕业,他依然没有钱,但是,他是个十分有才气、十分聪明的人,不去留学实在可惜。於是,我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你那年高中毕业了?』林界志问。

『嗯!』佩琪点点头。『我本应该留在孤儿院教书,以报答养育之恩,可是为了帮他,我只能把其它的事放在第二位。我偷偷去当酒女,并预借了二百万元!』

『天哪!我怀疑他肯接受你的帮忙,尤其你,牺牲!』林界志惊讶的说,神色严肃而怪异。

『当然,他对我那麽好,怎肯让我去做酒女?我是瞒着他的,我把钱寄去美国纽约大学,让学校通知他得到奖学金,他相信了,他就去了!』佩琪说。

『纽约大学?』林界志皱起眉头,这个名字,似乎他十分熟悉,他说不出为什麽。

『你去过纽约?」许佩琪追问,心中好紧张。

『没去过,我一直都在加州长大!」林界志摇摇头。心中莫名其妙地烦乱起来。

『他读的是应用电子,两年後他就得了硕士。他来信告诉我已得纽约大学的奖学金,继续去攻读博士,』佩琪叹一口气。说︰『自此以後,他就没有了消息,失踪了!』

『他也读微电子?』林界志讶异,他心中烦乱更甚。『你问过纽约大学他的行踪吗?』

『他根本没去报到,』佩琪苦笑一下。『美国那麽大,就算移民局也未必查得到,何况是我?我以为他,他是遭遇到了意外!』

『你是说,他死了?』林界志心中重重的一震,他有个感觉,那个「他」和自己彷佛有关连。

『上天不会对一个孤儿这麽残忍吧!』许佩琪不置可否。

『後......後来呢?』林界志听了愈来愈不安了。

『我还清了酒店的债,又等了一年,然後遇到了立安,就答应了他的婚事。』佩琪无奈的说。

『我在酒店中要保持清白,我已费尽了全身的力量,我无法再挣扎下去,我急於结束那种地狱般的生活。除了他,立安是我最好的对象,立安能给我安全感!』

屋中沉默了好一阵子,林界志长长地吐一口气。

『很传奇的一个故事。』林界志感叹地说。

『不是故事,是真事!』佩琪摇摇头。

『高立安知道这件事?』林界志关心的问。

『立安完全知道,我认为坦白比隐瞒好!』佩琪说,她不停地偷看他的神色。

『是的,是的!』林界志喃喃地说。

又沉默了一阵子,林界志忽然提出一个难回答的问题。

『有一件事,如果他......突然回来了,而且又有十分明确的失踪理由,你会怎麽做?』

『我不知道......」佩琪低语着。『我真的不知道。』

『佩琪,我还想问,那个他,叫什麽名字?』林界志追问。

许佩琪抬头一震,手中的水险些溅在地上。

『那,并不重要,』佩琪摇摇头,她不能说,说出来的後果无法想像。看样子,即使她不是佩琪,他亦已经爱上了她,她又怎能说呢?『我不想再提起!』

林界志咬着唇,他无法勉强她,他是局外人,不是吗?怎麽他竟有彷佛是主角的感觉?这实在没道理!

『很抱歉,我不会再使你难堪!』林界志终於说。

看看墙上的钟,四点多钟了,她已出来整整五个小时,这是结婚後第一次。

『我得回去了,立安总是五点钟回家!』佩琪站了起来。

『我送你!』林界志不强留她。

他们电梯到楼下,叫了辆计程车,他送她回去停车的地方,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彷佛有无限心事。但是,他们互相都知道,他们想着的是同一件事!

计程车开到许佩琪停车的地方,他们下了车。

『佩琪,我们什麽时候再见面?』林界志凝视着她。

『你再打电话给我吧!』佩琪开了车门,进了车内。

『明天!好吗?』林界志抓着车门不放。

『明天我要去谢医生那儿!』佩琪本能地抗拒着,她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孩,她认为忠於立安。

『我去医生那儿接你!』林界志说。『几点?』

『不,你不要去!』许佩琪下意识地拒绝。

『我会去,一定会去,』林界志认真地说︰『佩琪,上天安排我们相识,你相信是有特别意义吗?』

『别说这些,我走了!』佩琪变了脸色。

『佩琪,我有个感觉,我是代替「他」回来,我们能重新开始吗?』林界志站在窗外说。

许佩琪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怎能这样?她推开他的手,汽车像箭一般地开出去,不见踪影。

可能重新再来一次?如果可以回到从前,我不会再错过当初的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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