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迴廊 — 第一卷 少年如玉君焉知(四)

正文 迴廊 — 第一卷 少年如玉君焉知(四)

「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胡太医说余毒须慢慢清理,用药膳温养着对身子较好。」乾隆仔细端详眼前的孩童,打从他将人半强半拐的带来乾清宫,已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兴许是永璂体内残存的毒正缓缓排出,加上太医们经过数十次不下的讨论,最终列了张药膳列表,让十二阿哥吃着养着,不再像先前那般死白孱弱。可终生汤药作伴的日子,永璂依旧没能逃过。

永璂闷不吭声的一次喝下吴书来奉上的清毒汤药,忍着口中极苦极稠的滋味,缓缓啜着温水洗漱那令他难受的味道。帝王放置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勾了勾,却是忍着不做任何举止,孩子食不得蜜饯等甜腻,只因会破坏了药性。日日瞧着永璂隐忍不发,乾隆同样不好受,但却不愿把人交给太后或皇后抚养。其一,他需要永璂这嫡皇子吸引众人恶意,好能培养适合太子之位的孩子。其二,他承认自己妒忌太后与皇后,能得到永璂的亲近信赖。

这是他救回来的孩子,纵然痛并快乐着,乾隆也不想让旁人触碰永璂。这诡异的心思随着永璂居住愈久,便是愈发强烈根固,更不论这孩子终於愿意多看自己几眼,帝王表示满意些许。永璂像是个宝藏窟,每当他以为自己探到底了,却又再转眼间发现更深层的宝物。这孩子不似他想像那般单纯无知,相反的,男孩心思缜密又擅於忍耐,就这般在後宫装疯卖傻了十年。若非此事毒害事件发生,乾隆怕是永远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臣敢斗胆冒大不讳说一句,十二阿哥是最适合踏上君主之路的人。」纪晓岚曾对他说过这句断言,可惜,他们都知道永璂这辈子无法坐上龙椅。一个身子不知何时会倒下,无法过度操劳忧思的皇子,注定在夺权斗争间输得一败涂地。自己造了孽,那他好生养着呵护便是。乾隆正值壮年,朝政民生迈入稳定富乐,他信自己肯定能活得比永璂久,能护着这孩子走完不知有几年的人生。

思及此,帝王不免想到五阿哥这些时日来的荒唐。本以为是个令他放心满意的孩子,却在小燕子入宫後,失了皇族应有的气度与责任心,不复往日那般优秀德仁。正想着该怎般提点永琪时,御书房外传来小燕子吵闹的声响:「皇阿玛!皇阿玛!那个恶毒丑陋的皇后…」漱芳斋一群人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可在瞧见神色冰冷的永璂,还珠格格的话便一顿。

「皇阿玛,儿臣去皇额娘那儿一趟。」十二阿哥不疾不徐的站起身子,对於这群毫无礼仪教养之人,显然不愿搭理一丝半分,迳自往书房大门步去。乾隆脸色缓缓沉下,心里明白永璂怕是动了怒,连客气周全皆不想顾及。不待帝王开口,五阿哥率先出声斥责:「十二阿哥,你眼里有无兄姊?可是将礼数全给狗吃了?」「五哥这话可过了。」永璂冷冷的回应:「一个连皇后都不敬重的兄姊,永璂何需客气礼让?」

见永琪神色青红交错,小燕子一脸想吃了他的表情,永璂又瞥了眼楚楚可人作态的紫薇、满脸戒备之绪的金锁,和那福家总用不屑眼神睨他的尔康尔泰,孩童轻笑讽刺:「原来御书房这般亲人,连宫女侍卫都能乱闯了,皇阿玛当真是仁慈宽厚。」不顾乾隆有何神态,亦懒搭理表情扭曲的漱芳斋群人,永璂淡淡抛下句话便离去:「低贱宫女和包衣奴才都欺到皇族头上,可真是令爷好生佩服。」

「你这个王八羔子!姑奶奶要揍死你!」「给我站住!」五阿哥和小燕子一听这话,简直气得眼冒金星,正想动手教训永璂时,乾隆阴沉的嗓音冷不防响起:「你们眼里可还有朕?」「皇阿玛,永璂需要好好训斥一番!」永琪毫不客气的大肆评骂:「心思歹毒、态度恶劣至极,对兄长亲姊更是毫无教养,又对尔康尔泰…」乾隆平淡的打断:「朕问你,永璂何等身份?」「他是十二阿哥。」「原来你还知道他是十二阿哥。」「皇阿玛,这跟他是十二阿哥…」

「闭嘴!」帝王神情狠戾的拍向茶几,将那上等红檀木制的小桌震个破碎,连同茶盏也一块儿裂成无数瓷片。站在门口的吴书来吓了一跳,赶紧跑到乾隆身侧准备查看皇帝是否受伤,却被男人挥至一旁。乾隆满心怒火的站起身,头次用憎厌的眼神看着眼前惊呆的年轻男女:「对皇后不敬、待胞弟用心险恶、混乱主仆关系、擅闯朝政重地,光这四点,朕便可让你们人头落地!」五阿哥猛然一跪,尽是不可置信的大喊:「皇阿玛!您要偏心至此吗!?」

乾隆听这话,竟是笑了几声,方用着讥嘲语调的开口:「永琪,你的母妃用尽心思替你打点一切,不知她在地下瞧你这蠢样,会有何感想?」眼看五阿哥神情震惊不已,被帝王削脸的话噎到发不出声来,乾隆又转向怒气冲冲的小燕子:「还珠格格若是懒的学规矩,成天和宫女太监厮混,那朕变成全你去当个奴仆。听清楚,朕不缺女儿,不好好学规矩,朕便让你去当奴才!」小燕子暴怒的大喊:「你以为我想当啊!做奴才做奴才啊!姑奶奶…」

「小燕子!你别乱说话!」漱芳斋众人紧张极了,金锁赶紧摀住暴跳如雷的还珠格格的嘴,紫薇则走上前跪下,声调软柔凄怨的说:「皇上,在紫薇的心中,您一直都是正直善良、能断是非的明君,但您今日却是叫紫薇失望…」「皇阿玛,看来您艳福不浅啊!」孩童夹杂笑意的清亮声音,截断了江南女子的言词。只见原本要去坤宁宫的永璂去而复返,正表情懒散的倚在门边上,身後则是跟着一名长相俊秀的少年。

乾隆先是愣了一瞬,尔後神色不快的开口:「站没站相,成合体统!」「儿臣知错。」永璂不甚在乎的道了歉,领着俊秀少年踏入御书房内,且少年恭恭敬敬的向帝王请安:「奴才参见皇上。」「平身。」「谢皇上。」少年起身後,随即步至永璂身侧垂首不语,乾隆瞧他知根底的模样,内心怒气消弭几分。相较之下,漱芳斋一群果然不将皇家礼法放在眼中,帝王对他们的厌恶又增加不少。

「爷十分好奇一事。」永璂坐在吴书来清理过的软禢上,单手撑着下颚,似笑非笑的盯着满脸委屈的紫薇道:「众人皆知还珠格格的生母,乃为一位江南才女,可爷却觉得性子豪爽的小燕子姊姊,不比那个叫紫薇的宫女有才气。皇阿玛,您认为如何?」果不其然,在孩童这话一出,漱芳斋一夥神情慌乱,五阿哥更是厉声大喝:「永璂,你又在胡乱造谣什麽!」「爷从未造谣,而是提出疑惑罢了。」他早察觉诡异,故而在乾隆面前直接提起,想看看皇帝的反应。

帝王阴郁锐利的凤眼缓缓扫过漱芳斋一群人,瞧着他们人人紧张,不敢正眼看他的样子,心下有了几分计较。乾隆冷笑一声,暗道自己竟是被迷昏头,连这粗糙的谎言都相信:「吴书来。」「奴才在。」「传令下去,五阿哥不孝不敬,罔顾皇室宗法,罚禁足五个月,扣俸禄三年。还珠格格目中无人,个性嚣张跋扈,罚禁足一年。倘若擅自离开漱芳斋一步,奉朕之令,格杀无论。」永琪惊恐的大喊:「皇阿玛!」紫薇金锁亦是凄喊:「皇上,这罚太重…」

「皇上,臣认为此责罚毫无道理,而且遭小人恶意陷害!」福尔康挺直身骨,义正严词之态的怒视嘴角微弯的永璂:「十二阿哥百般侮辱臣等,罔顾长幼礼仪满嘴歹念,应受惩处才是!皇上,请您明察事理!请您降罪十二阿哥!」「噗…哈哈哈哈…善保你瞧!」孩童一边笑出眼泪,一面望向正低着头,可嘴角有着细微抽搐的清雅少年:「有人说爷坏话咳…咳咳…」钮怙禄善保有些无奈的替孩童倒杯茶水,且力道事宜的帮永璂拍背顺气:「十二阿哥切莫激动才好。」

乾隆睨了正努力止咳顺气的小鬼头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瞥了名为善保的少年一下,随後将心神全放在处置漱芳斋一派:「来人,福尔康福尔泰以下犯上,拔除身居所有官阶,罚杖责四十且永不得入宫!」「皇上!」「皇阿玛,您不可以这样!」「押下去!」眼看事态严重,每个人即将落难,小燕子瞪大双眼朝帝王咆哮:「我一人做一人当,不要牵连他们!」皇帝不屑的讥笑:「不过是个下贱汉女的种,没资格和朕叫板。」

「皇上…」紫薇一听大受打击,她没料到自己的生父竟是这般看待自己与娘亲,永璂瞧她这副失魂模样,落实了内心的猜测。正想搧几把狂风时,却是被出乎意料的人给打断:「皇上,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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