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望着那信笺出了神,秀眉是越皱越紧,鱼大伯、町儿,还有云云皆担心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注视到三人的目光,我感到不太自在,也不好意思继续自己一直沉浸在悲怀之中了。
「二小姐您......还好麽?」
我努力扯开了一个笑容,应道:「我很好呢,只是有些......太感动了。」
感动,其实只占了极小部分,感伤,才是真真占据了我心头的。
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如此艰涩,我皮笑肉不笑,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吧,只是,没有揭穿我罢了。
「既然没有什麽事,那我就先离开,不打扰你了。」鱼大伯看着我僵硬的神情,愣了下,最後说道。
我微微为颔首,没有慰留他,但我知道,下一次要再见面,恐怕很困难了。
鱼大伯的身影渐渐远去,空洞的右手臂袖子轻轻摇曳着,好似他早已看透了这世间,什麽都不在乎了,真的让我......好羡慕呢!
转身,我面对骆府到此的目的,此行,不仅仅是一游,更要再忆过去的那一段美好时光。
怯怯地抬起了脚,我先是犹豫了一下,最终镇定了下来,跨进骆府。
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那是一种味道,一种只属於「骆府」的味道,我有多久,没有想起在骆府的种种了,我不太敢去数,因为我怕我数完以後,会犹豫我对骆府、对季暔的依恋。
我静静地走到大厅,墙的一边全生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杂草,恣意地播着种,繁衍後代,我突地有一种家园被人侵占的感觉,但我们的国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可国家抵抗着外敌,骆府却无处抵抗,骆府,终是比国家在凄惨一些吧?
大厅内被厚重的灰尘覆盖,也像我们乌烟瘴气的国家,该怎解决呢?
灰尘拂去了,明日仍是会再生的。
我还记得,爹便是在这个大厅宣布我的婚嫁之事的,他告诉我,我的夫君是季府的公子。
依稀那时,我有些闷闷不乐,其一是为了要离开爹娘而愁,其二是我好似对前些日子在雪地偶遇之人有了好感。
我轻笑,为自己那时的想法感到不值,到底,我喜欢的那个人终究是成为了我的夫君,又复移动脚步,我来到了曾经骆府最为引以为傲的梅园。
当时,季暔和我,便是在这里确认了彼此的。
「你......没告诉我你是谁!」
「你也没问。」
「那......你那时候就知道我是你那个了?」
「哪个?」
「就......未婚妻嘛。」
确认了彼此的身分,也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一些过往似潮水朝我铺天盖地而来,我闭上了眼,回味,也努力回想着。
那个时候,季暔牵着我的手逛梅园,我的心里,其实很开心。
但如今呢?
那年冬日里盛开的梅,只剩下一条条枯枝罢了。
我突然好生後悔,当初没能在他离去之前,和他说一声,我爱他。
是的,我是爱他的。
我试着说服自己回到原来的轨道,但......似是好难。
手中仍是紧紧握着鱼大伯方才给我的信笺,它说明了,即使不相见,季暔依然没有放下过我。
我是爱他的,我应该要是爱着他的......
曾经,我们许下了承诺,我凭什麽说变就变?
季暔他还在等我,我凭什麽为别人动情?
蔺阡凌,你什麽也不是,你又凭什麽让我为你动情?
我明明是个人妇,怎麽可以喜欢上别人呢......
炎炎夏日,梅无法盛开,但在寒冷的冬日,它会再一次顶着朔风含笑绽放。
那,爱情呢?有再一次,开花的机会吗?我伸出手,向上折了一段梅树的枯枝。
过了一会,我把枯枝丢在地上,和町儿和云云道:「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回到蔺府的途中,大约是见我情绪不太好,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谈话,也没有主动开口。
是啊,一切又是因为我呢,静静地,缓缓地步调,却没有注意到,一大片浓厚的乌云,又正悄悄地朝我飘来......
我又看了季暔的信笺最後一眼,小心翼翼地将其纳入怀中。
回到了蔺府,又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了,但,我仍须强迫谨记着回来骆府的这一份心态......
不能再想其他男人了......
*****
不为悲伤的情绪所笼罩,我换上了平时的那一副淡淡地、与世无争的淡淡面容,心中悄悄地下订了一个决心,走在回到房里的那一条小径,从远远的地方居然发现,我的房门没有关?
心中一阵不安,我转头看向走在我左侧的町儿,她也楞着看着我,稍後,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赶紧小跑步上前,急迫地拉开被打开一半的房门──
衣柜被打开了,里头的东西全被一件件被翻出来丢在地上;床铺也是凌乱不堪,像是整个被人掀开来似地,就像是想要寻找什麽:而梳妆台的抽屉也是,一个又一个,几乎皆被人拉开了,忘了关起,里头的东西也乱了,来者胡乱翻搅,究竟是想要寻找什麽......?
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警觉性地蹲下了身子,拉开了下层的抽屉。
蔺如暄给我的那支簪子不见了!
瞧我神情不对,云云如履薄冰,问道:「二小姐是有什麽东西......不见了吗?」
我慎重地点头,道:「恩,蔺大哥给我那支簪子。」
因为那时我知晓,倘若蔺如暄私授我簪子之事传到了姐或蔺夫人那里,自己会有什麽後果,因此将其收进了最为隐密的下层抽屉里,我非常确定,自己不会弄错的。
不过,她们为什麽未选在今日对我下手呢?
我直觉性和云云问:「云云,蔺大哥今日有什麽特别的活动吗?」
「详情奴婢不是很清楚,不过奴婢听说,大公子今日有个从东南的客人要来,据说是一笔极大的生意,若是谈得太晚,便有可能不回来了......」说至此,云云也明白了,她张大了口,惊骇道:「难道、难道夫人她们是想和那次一样,趁着大公子不在......」
町儿也知道兹事体大,惶恐问:「那可怎麽办才好?」
我轻声叹息:「只能静观其变了,最晚,她们应该会在晚膳前把我找过去吧。」
看这情势,被遣来搜我房间的人应该是刚离开不久,东西没来得及归位,门也来不及带上,蔺府门边,一定有个通风报信的人。
倘若照这样的时间推算下来,蔺夫人见到那簪子後必然还要再想一番对策,而最晚,就在晚膳之前......
云云和町儿的样子比我更紧张,我遂浅笑,安慰道:「别烦恼了,先看看其他东西有没有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