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语冽。」我走到他面前,轻轻抽掉他手中的空杯,问:「我叫什麽名字?」
他仰起头,空洞的瞳孔逐渐聚焦,恢复成原有的生气,「白痴,你问这什麽问题。」泽语冽一把拥紧我,低声呢喃:「你终於回来了。」
终於?
也对,三年……说长虽不长,但毕竟也经过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子。
我低声询问:「我叫什麽名字?」
「俞棠枫你够了。」他愠怒。
「错了,我叫连舞蝶。」
也许是太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觉得怀念,又或许从我口中说出这个名字觉得欣慰,泽语冽很明显怔住,他给我的眼神,复杂到难以厘清。
「难道不是吗?你会救我、会对我好,是因为你把我当成连舞蝶。」我从胸口抽出项链,「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哑口。
如果,如果他现在能够大声的反驳我,那或许我的心,就不会碎到万劫不复了。
只可惜,再一次的,来不及了。
「很好玩吧?很欣慰吧?事发三年後,你居然能遇到一个主动倒贴的女生,那个女生还能代替死去的前女友。」我笑,是在笑自己的蠢、在笑自己的悲哀。
「俞棠枫你醒醒,你到底在说什麽?」他的耐心似乎被我磨光,连说出口的话都在颤抖。
「不是这样吗?」我伸出手,仿照刚才对待连展翔的模式,轻轻抚上泽语冽的脸颊,「泽语冽,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同时,你也是第一个,让我活不下去的人。」
「俞棠枫,你清醒一点!」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朝我怒吼,同时看起来很焦急的掐紧我的双臂,不停来回晃动。
什麽啊……连展翔要我冷静、泽语冽要我清醒,我到底是哪里不冷静、哪里不清醒了?
「我还不够清醒吗?」我冷眼打掉他的手,一步步逼近他,「那你告诉我,不是俞棠枫的俞棠枫,要怎麽做才算清醒?」
他怔然。
「泽语冽,你知道最可悲的事情是什麽吗?知道我心里最多委屈的人,却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我。」我平淡如水的望着他,「如果得到你温柔的代价是要我成为另一个女生,那麽,我宁愿自己从没喜欢过你。」
转身,在离开他家之前,我轻声呢喃:「泽语冽,我不是连舞蝶,因为我从来就不懂你。从头到尾,都不懂你。」
「棠棠。」守在门口的杨杰齐见我走出,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不管去哪,我送你。」
「不了,你进去照顾泽语冽吧!他现在的状况没有比我好,顾着他别让他又乱来了。」我苦笑。
早在连展翔与泽语冽第一次见面时就透露出他们之间的纠葛了,是我自己太笨忽略这条讯息,才会被这两人当成是连舞蝶的替代品,玩弄於掌心。
对他们而言,我不需要是我,因为我只是一具代替连舞蝶的活屍。
不是说,痛的时候揉一揉就不会再痛了吗?怎麽越揉,我的心却越痛……
夜深了,除了庆祝新年的烟火四散,我已经找不到任何一抹天蓝。
拖着最後一丝力气回到家,打开门,妈怒气冲冲地冲上前赏我一记耳光,「说!你是不是又去泽语冽那里了?展翔刚才来找你,你知道他有多着急吗?你这个小孩怎麽老是讲不听?如果当初留下来的人是小修我就不会那麽心烦了!」
对啊,当初死的人为什麽不是我?如果我死了,那麽我的心,就不会那麽痛了。
「小修小修小修!从头到尾都是小修!除了小修,你还知道什麽?」我朝妈大吼,隐忍至今的情绪终於崩溃,「我叫俞棠枫,不是俞品修!」
这样过於直白的不孝顶撞,理所当然的,又是换来一声巴掌响,「王八蛋!谁准你这样跟我顶嘴了?」
要不然呢?我还要继续闷不吭声让身边的每个人把我当成其他人的替身吗?难道我连为自己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吗?
摀着被煽疼的脸颊,我声泪俱下的对妈哭诉:「我受够了!我是俞棠枫!我不要再当任何人的替身!你如果要你的俞品修,就自己去灵骨塔把他挖出来!」
俞品修也好、连舞蝶也罢,我不要继续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了。我是我,我就是我!
十几年来从没受过如此大刺激的妈顺手拿起一旁的花瓶朝我砸来,我反射性闪开,额头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受到强烈撞击,爆裂声在我耳边炸开,我的世界顿时充满碎片的闪耀纷飞。
我笑了笑,这场玻璃雨……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