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温润乾净的嗓音朝她请求，可她却只能摇头，「我会常常回来。」她只能这麽允诺。
下一次会是什麽时候呢？下一次他会是清醒的吗？下一次他还会待在那个地方，还是就回到他们身边了呢？
种种的问号全都无解，就如她一直以来望着他也总是得不到解答，只能追逐着他的身影，追逐着他身上种种的无解，只求有朝一日自己能解出答案。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提及苏昶皓，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有再去看过他，更不晓得谢侑豪现在对苏昶皓是怎麽想的。只晓得苏昶皓依旧不能原谅她，即使那个意外与她无关，她却也造就了谢侑豪的痛苦──所以她一样不能原谅自己。
范彤往电梯走的脚步忽然停了，就这样望着谢侑翔在自己前方走着。
当身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缩小，她有种其实谢侑豪也是那般逐渐走离开她生命的感觉，即便在她面前的背影是谢侑翔的。
深吸口气，再吐出，如此重复了几次後，在她欲开口时原本向前走的谢侑翔也回过身看她。
──因为他听不见范彤跟在自己身边的脚步声，所以他回头。
「大叔，为什麽你总是不开口问？」她说，发觉不只是刚刚，就连现在，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着的。
「你要我问你什麽？」与谢侑豪相仿的黑眸望着她。
「你总是包容我哭泣，无论是在我高中的那後面两年，又或者是现在。你也总是要我什麽都不要介意、不要觉得愧疚……你为什麽总是只会安慰我，只会看着我想念谢侑豪……却不肯问我，在我心里，到底把你看做什麽……」
也许现在滑落的泪，是那些刚才压抑下的泪，现在因为无法抑止才落下。
「你是不是以为，我什麽都没有感觉到、什麽都不知道？」
为什麽要哭呢？面对的人是谢侑翔，但她却不能克制自己想哭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她越是想重新接近谢侑豪，同时间也更是在伤害後来沉默守着的谢侑翔。对谢侑豪的歉疚膨胀到了极限，又再堆叠上对谢侑翔的心疼跟抱歉，她只加倍讨厌起自己，为什麽到头来让所有人遍体鳞伤。
──为什麽只是想要追逐光、追逐彼此眼底最想看见的身影，到头来却发觉，那举动的意义只余留下自私。
「如果我问了，你就会好受一点吗？」他沉稳的嗓音响起，没有迈步向前，就只是站在原地与范彤遥遥相望，「我不想说是因为，不希望你把一切都视为是自己的错。无论是你还是苏昶皓都一个样，事情过了那麽久，却还是硬把错揽着，明明那并不会让你们好过。」
「他从来就没有说是你们的错，而我也从来不觉得你或苏昶皓有错。不要哭了，范彤，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们。」
怀抱着歉疚的关心或者弥补，对彼此都只会是折磨。
从来就没有谁欠了谁。
「我只要你快乐，范彤。」
正如当年谢侑豪曾对苏昶皓说的，无论是谢侑豪还是谢侑翔，心里都只希望自己所珍视的人，能够快乐着。
无论是朋友、无论是家人，甚至是……更放在心上的「某些人」。
或许就连范彤或苏昶皓心里都是这麽想的，所以苏昶皓才会在谢侑豪发生意外之後感到愧疚，因为他让他不快乐；所以范彤才会对谢侑翔抱持歉疚，因为她更希望他别因为自己而伤，却偏偏伤了他。
可他们都只想着要别人快乐，却都忘记自己有多伤。
「笨蛋大叔，谁要你希望我快乐……如果你们都快乐……我才会快乐……」
曾经有人说，快乐是建立於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或许那句话其实应该是这样子的，快乐是──建立於别人的快乐之上。
谢侑翔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低低说道：「我们可以一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