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芽翻着历史课本，像在看故事一样翻过一遍，而後静静的在脑中想过一遍。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下来了。趁着没人看到，她用袖角擦去泪水。
不可能不在意，小础的反应也好，学测的成绩也罢。总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就像历史中那座不被任何大国接纳的孤岛一般。
开学没多久後便迎来放榜日，虽然之前对答案多少就有些心理准备，但翻了历年的落点分析，瞄过顶大每一个科系，真正看到自己分数离顶大尾巴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时还是哭了。这样子的她，根本连跟小础维持原状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後连他的背影都可能看不到。
小础是不会为了她回头停留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乾开封，沐芽叹了一口气，一根接着一根，在短短一分钟内就把那包薯条形状的饼乾吃光光。
坐在後座的贝心宜点点她的肩膀，轻声道：「不要难过。」
沐芽回头，一边舔着手指上的饼乾屑，一边泛红了双眼。她扁了扁嘴，「怎麽办？」
「打起精神，这还不是结束啊！」她握住沐芽的双手，「之前不是早就说好一起准备指考了吗？要打击对完成绩那时候就已经打击完了，现在就别再失落了。」
沐芽垂下头。说真的，她对自己的写了什麽答案几乎没有印象，对答案的时候只觉得陌生，只觉得「可能」不太妙，但真正看到成绩，还是没法像贝心宜一样冷静。
「现在准备……来得及吗？」沐芽皱皱鼻子，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我都来得及了，你一定也来得及。」贝心宜笑了笑，「你知道吗？你不但不用考自然科，要考的数学还变简单了。可是英文却变难，不过对你来说没影响嘛，你的竞争对手又更少了！」
沐芽没有答话，总觉得坏心情仍旧在谷底耍赖，不肯被救上来。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她才开口说话，声音又轻又细，「我都不知道怎麽面对小础了……」
心宜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背，同样怆然，「我懂你的心情啊。」
「沐芽不是去找你了吗？」午餐时间，看到来到自己教室外的东方础，张泰愣了一下。
东方础低头想了一会儿，望向张泰，「她考得不理想？」
「一大早收到成绩通知，翻完落点分析之後就开始情绪低落了。」他顿了顿，呐呐：「大考成绩不如预期……这时候应该要你去安慰她。」
东方础点点头。于沐芽只要心怀愧疚，不敢见他，就会躲在一个阴暗，人迹罕至，但阳光透得进去的小角落。她说过，这样比较不会有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正要离开，张泰喊住他，东方础推了推眼镜，道：「不用担心黛媛，她考得很好。」
张泰一笑，目送东方础离开。
学校图书馆後方的小花圃平时没什麽人走动，他记得建筑会在那里落下很大一块阴影。东方础拎着两份便当，抱着一堆饼乾糖果，果然看见于沐芽抱着双腿，靠着墙，蜷在阴暗处。
初春的空气还有些寒意，风轻轻吹动，新绿色的小草随风晃动。沐芽看清来人长相之後，赶紧背过身子面壁，匆匆用两边头发遮住脸颊，整个人又缩得更小一些。
「一个人躲在这里，不冷吗？」东方础开口。
沐芽摇头，把自己往墙角塞。「为什麽要来找我？」她的音量很小，其中含着略微颤抖的哭腔。
「不要觉得愧疚，考不好没有对不起谁。」东方础道，「又不像小时候弄坏我的笔或眼镜。」
「我从以前开始就很笨，什麽东西都会弄坏，什麽东西都会忘记……难怪考不好……」
东方础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背。「离得很远吗？」
沐芽点头。
「那也是预料之内的事啊……」东方础的声音很平静，又轻轻柔柔的。
「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了吧？我那麽笨……」沐芽鼻头一皱，眼泪不听使唤的滚落。她哽咽着说道：「可是……我不想……我不想被你抛下，不想离开……不想离开你啊。」
他不知道于沐芽抱着什麽心态，明明从小到大不曾因为考不好而流过一滴泪，现在却因为不想离开他而哭吗？到底把他当成什麽了？东方础一叹，放下手中的零食，懒着她的肩膀，道：「你这不叫笨，是偏科太严重，考指考比较适合。」
沐芽泪眼汪汪的瞅着东方础，「真的吗？」
东方础点点头，拿起一包饼乾开封，塞到她的手中。「打起精神吧。」
沐芽吃着洋芋片，而东方础吃起自己的牛肉盖饭。周遭只剩下咀嚼声和细细的风吹草动声，沐芽吃完一包，又开了一包起司口味的，吃着跟东方础相同的便当配饼乾。
午休的钟声响起，沐芽望向面无表情，没打算起身的东方础。「打钟了吔。」
「嗯，打钟了。」
「你不回去没关系吗？」
「你要回去了吗？」
沐芽摇头，而後慢慢垂下头。「不想回去。」
东方础放下便当，揉了揉鼻子还红通通的沐芽的头发，而後仰头望向澄澈的蔚蓝天空，几朵白云飘过，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什麽不想离开我呢？」
「你为什麽这麽问？」沐芽哭丧着一张脸，抓住东方础的手臂，眼泪再度落下，「你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我会加油的，不会——」
东方础把沐芽拥入怀里，拍拍她抽动着的背，「你误会了，我没有讨厌你，我……」说不出口，不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尤其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机与场合。
沐芽咬着下唇，「小础，其实我……」说不出口，考了这种烂成绩，这种时候告白的话只会造成人家困扰吧？而且小础根本不喜欢她吧？沐芽抬起头，道：「我之前没有很认真准备考试，但以後我会更努力念书的，不会再打瞌睡或放空了！一定一定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东方础又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懂于沐芽为什麽要那麽执着於他。不过……他戳了戳于沐芽的额头，道：「那我会比从前更严格。」
沐芽捂着自己额头，望着东方础，愣了一段时间。果然，自己真的真的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