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燰……」孟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张蓝色塑胶椅上，苏燰站在角落里，眼神示意她看旁边。
孟笑转过头，发现坐了一位医生。
「好久不见，小笑儿。」身穿医生袍的中年男子开口，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小笑儿？是在叫她吗？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感觉似曾相识，很眼熟……
「小笑儿，你忘记我了吗？」男子露出稍嫌惊讶的表情，「我们约好等你的头发留长，我就会回来找你。」男子在脖颈那儿比划着。
约定？她什麽时候和眼前的大叔做过约定了？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面了……我们说说你的朋友吧！叫作苏燰是吗？」
孟笑立即摇头，紧张的瞥了一眼角落，「不是，没有这个人。」幸好医生不容易往苏燰站的位置看。
「……小笑儿，你其实知道苏燰不存在的，是吗？」
「不是的！她是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像是被人戳破了自己的秘密，孟笑慌乱的摇头否认。
男子先是静默不语，然後出声安抚，「我知道了，小笑儿你先冷静，我出去一下。」
看着男子走出诊疗室，孟笑松了一口气。
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苏燰的存在，更别说是医生，他们有能力把苏燰搞得消失不见，可是她需要苏燰，她需要苏燰一直陪伴她。
孟笑微笑看着角落里的苏燰缓缓朝她走来。
「孟笑。」苏燰轻声唤道。
「你到底给小笑儿多大的压力？」男子一走出诊疗室，就气愤的质问坐在外头的孟母，「当初你说要离婚，说什麽我整天和精神病相处在一块，也会变成精神病，把孩子带坏。你看看现在！到底把小笑儿弄得精神病的是谁？」
「精神病？」孟母有些茫然失措，「她得什麽精神病？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她好啊！我希望她成材！我不想她变得和我爸一样！」
「但是你给她太大的担子了！还有，你就是那麽的自私！我要见小笑儿都不让我见，她不记得我了！」
「我是不想她浪费时间在……」
「孟医生，所以孟笑到底怎麽了？」孙叡辰清冷的声音，打断眼看就要吵起来的孟父和孟母。
这名中年男子，便是孟笑的父亲，同时也是精神科医师。
「你是刚刚送孟笑来的男孩？」
「我是孟笑的男朋友，孙叡辰。」
「孟笑她交了男朋友？」孟母不相信的叫了一声，「都要考试了，怎麽交男朋友？这会影响到她的课业！」
孟父不理会孟母的歇斯底里，「初步判断是思觉失调，就是大家常说的精神分裂症，你听过吗？」
「学校健护课有稍微讲过。」
孟父点点头，「那你应该知道精神分裂症患者，通常没有办法判断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是不真实的。」
「但孟笑比较不一样，她有病识感，也就是说，她其实知道她那幻想中的朋友……叫苏燰吗？总之，她其实知道她是不存在的。」
「她知道苏燰是不存在的？」孙叡辰觉得疑惑，那麽孟笑是知道自己有问题，还仍然和苏燰说话吗？
「可能是太久没见面，小笑儿似乎不记得我，对我很防备。所以她合理化苏燰存在的原因……你是他的男朋友，我想她比较愿意跟你说。」
孙叡辰闻言，心底踌躇了一会儿，打开孟笑在的诊疗室走进去。
「不行！你不能走！」
一打开厚重的门，孙叡辰就看到孟笑对着空气大喊道。
「苏燰你不可以走，你走了我怎麽办？」孟笑低声哭了起来。
这是孙叡辰第一次看到孟笑哭。
「孟笑。」孙叡辰走到孟笑的身边，孟笑红着眼眶看向他。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不需要你，我只要苏燰……她要走了，我不要她走。她一直在帮你说好话，说你会陪我，可是她就要走了。」孟笑像是在胡言乱语般哭喊着，让孙叡辰看的很心疼。
「孟笑！」孙叡辰最终按捺不住，用力的压住孟笑的肩膀，「苏燰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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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你刚刚在跟谁说话？」沆沆问她。
「没什麽，只是别班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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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用说？我是谁啊？」苏燰微微吐舌做鬼脸，「什麽时候要吃个饭，把孙男神介绍给我认识？」
「介绍给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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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燰总是在孟笑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静静的、默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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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会跟着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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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一直都知道苏燰是假的，所以才会和沆沆说苏燰是别班的朋友、不介绍苏燰给清璇她们，也从来没有让孙叡辰认识。
每当她心烦的时候，苏燰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为什麽？因为苏燰是她幻想出来的，所以如果她死了，苏燰也会「一起死」。
孟笑大口喘着气。
「孟笑，你一直知道苏燰是假的。并不存在。」孙叡辰按着孟笑的肩膀，低沉的声音是那麽的肯定，说出来的话却令她感到不真实。
「孟笑，你必须放下。放下自己的压力、放下自己的难过，还有放下苏燰。你要懂得面对现实。」
孟笑抬眸看了了看站在孙叡辰身後的苏燰，她微笑着。
「那……你会陪着我吗？」孟笑怯怯的问。
「我会。」孙叡辰温暖的大手帮孟笑擦去湿冷的眼泪。
「可是你都没有回我讯息。」
「那是因为，我想亲口告诉你一些事。」他的Iloveyou都还没说出口呢！
「唔……但是你还凶我。」
「那是我嗓门大，才不是凶！不能怪我。」
「但你不是讨厌我了吗？」孟笑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问道。
「乱讲！我最不可能做的，就是讨厌你。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他宠她都还来不及呢！怎麽可能讨厌她？
孟笑笑了，这让孙叡辰安心下来。
「孙叡辰，我想最後再和苏燰说说话，然後我就乖乖接受治疗，好吗？」
「好，那我先出去。」就算知道苏燰只是孟笑的想像，孙叡辰觉得他还是得留给「她们」一些道别的空间。
「嗯。」
「孟笑，我很高兴。」苏燰笑着说道。
「高兴什麽？我们这是最後一次讲话了。」孟笑有些哽咽。
苏燰摇摇头，走过来轻轻抱住孟笑，「你记得我为什麽出现吗？」
「因为我希望有人能好好的听我说话，在我难过的时候出现。」
「还有你那时候准备考高中，压力很大，所以我就出现了。」苏燰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在唱一首好听的摇篮曲，「不过现在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陪伴，因为你有了孙叡辰。」
「……你一定得走吗？」孟笑仍然有些执着和不舍。
「孟笑，我虽然就像你的保护伞，但也只能偶尔当你的避风港。你还是得面对现实，而你现在并不是要一个人奋斗，你还有孙叡辰，一个真真实实能保护、陪伴你的人。」苏燰拍了拍孟笑的手，「好啦！我要走了。对了，其实调皮一点的孟笑可比乖乖牌的孟笑可爱多了！就像我一样。」
孟笑闻言哭笑不得，「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
「嘿嘿。」苏燰笑着抿唇，「再见了，孟笑。」
「再见。」孟笑和苏燰摆了摆手，「谢谢你，苏燰。」
那一天晚上，孟笑又做了一次溺水的梦。
上一次，她看不清救她的人是谁？这一次，她看清楚了。
救她的人，是孙叡辰，他将她从黑暗的深处用力拉了一把，救赎了她。
＊维基百科：思觉失调症（Schizophrenia）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以往皆译作精神分裂症。特徵为患者出现异常的社会行为和不能理解什麽是真实的。
常见的症状包括错误信念，不易了解或混乱的思维，听到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妄想、幻觉、幻听、社会参与和情绪表达的程度减少，以及缺乏动机。
思觉失调症并不等同「多重人格」或「多重人格障碍」——这种混淆的想法常在公众的认知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