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倒轉世界(第三部) — 17.仇恨的意義 之二

正文 倒轉世界(第三部) — 17.仇恨的意義 之二

远远的,看着那一群刚放学,还在玩耍嬉闹的少年,他伫立在街道巷口里的阴暗处,再一次比对了手中相片中清丽帅气的少年,跟眼前的其中一人是同一个人後,他赤笑了一声,取出打火机将相片点燃。

「真是有一张漂亮的脸啊。家境不错头脑又聪明,好完美的人生。」

看着相片逐渐被火焰烧成焦黑,一点一滴吞食了那留着中分的及肩长发、笑容灿烂的脸孔,他也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开心。

拉了拉身上的背包,他掏出地图,换上疑惑的表情,走出巷口,朝街道上的少年们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同学!」

被喊住的人疑惑地转头过来看他,在他表明找不到住宿的旅店後,很乐新的为他解说起来。

少年讲着讲着又从书包掏出笔跟废纸画出地图,看着如此近距里下的脸庞,那一双黑眼睛就更显得明亮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眼里有着一种真诚,是现在冷漠的社会少见的。

但也正是因为没有一丝仅界和防备,才更显得这个人被保护得有多好。

期间少年的同学跟朋友闹了起来,一直故意喊着「骆大会长人好好喔」、「还有你家地址电话啊,怎麽没写上去」等等,让少年连番说着别闹了等字眼。

少年们打闹嘻笑着,他也跟着笑了,在道谢过後与少年分别离开,他走进了另一个巷口里停下,又瞥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玩闹的少年,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真是个好孩子啊。」

而後,他随手将画着地图的纸揉掉丢在一旁,上了一旁停着的轿车里,对着驾驶比了个手势。

全黑的轿车缓缓的从巷口的另一边驶了出去。

「不知道找不找的到喔?」

少年回头看了眼一边说着。

「你也知道你画得很烂。」

「少来!我画的超好的。」

对於朋友的吐嘈少年不服气驳了回去。

见此周围的人又开始闹了起来。

「这麽担心喔,你乾脆去送他回去,来个十八接送!」

「十八接送是什麽东西啊!」

「去去去!快去!快去!」

「少来!你们!」

被亏的少年哈哈大笑着,眼睛微微弯着,露出牙齿抵着下唇,笑容很漂亮。

「好啦,我家到啦,掰掰!」

「掰掰!」

「掰掰!」

「再见!」

「掰!」

「骆吕,明天见!」

偌吕的思绪还无法连结。

在放大的瞳孔中,似乎有一些陌生而熟悉的片段在眼前播放,然而他却无法思考。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注意到他就站在那里……』

少年无助地说着,声音颤抖着,已经带出了一点哭腔。

他喝着饮料,暗笑着少年这副可怜的模样,不以为然的说着。

『少来,敢做就承认嘛。看不出来你胆子很大喔!』

『我、我怎麽可能……他是我哥!你怎麽还说这种话!』

对於少年的指控,他有些不悦的放下杯子。如果不是火侯还没到,真不想再跟这种屁孩相处。

『怎样啦,不是你自己一直在抱怨东抱怨西的,说甚麽一掷迁就谁跟谁的,现在他死了不是更好。』

『怎麽可能好啊!他是我哥!就算再怎样,谁会想要自己的家人去死啊!你为什麽还在说这种风凉话!』

对於少年激进崩溃的怒吼,他只是耳朵不适的掏了掏,看着哭了出来的凶手。

『现在怎样啦!怪我喔!你自己惹的话我还要帮你收拾善後已经是义气相挺了,不知好歹!』

见少年还是哭个没完,他耐着性子诱导着。

『你想嘛,顶楼又没监视器,也没有目击证人啊!你就当作没事依样回去不就好了?听我的,你学生会长耶,全校第一名的有没有!谁会怀疑你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了好了,别担心。』

原本要拍上去的手被大力拍开,泪流满面的少年用力推了他一下。

『谁担心这个!他是我哥哥!!他死了!!!甚麽叫当作没事……』

『喔,那你就去自首好了。唉,不知道伯父伯母要有多伤心,尤其是伯母,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好了……』

跌坐在沙发上,他假意的叹息着,看着掩面哭得一抽一抽的少年。

『为……甚麽、为什……麽……?』

却听见少年那压低了,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为什麽要煽动我的情绪,……为什麽要挑拨我们大家的感情……』

在他一愣间,少年抬起了头直视着他。

『我相信你的啊……我爸最近到底都跟你在做甚麽?你们对我妈做了甚麽?上次我家床下那包毒品是不是你的?为什麽是我们!?』

『哎呀呀,果然是才智双全的学生会长,就算是现在也没失了理智,虽然是事後诸葛。』

『为什麽是我!!!?』

少年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将他拎起,双眼赤红充血。

『因为嘛……』

他转了一个调,笑着说着。

『你太幸福了。想想我们也差不多年纪,处境怎麽就差这麽多呢?』

少年顿时一拳往他脸上打了下去,在少年又要再打时他冷哼了一声。

『你还想不想保住这个家!』

在少年僵住时他往他身上吐了一口血水。

越理智的人越压抑,也越放不开手脚。

『想想,若事情曝光你们家得多惨啊……喔,不!你跟你爸是罪有因得,最惨的是你妈!都已经不正常了还要在冠上这些事带来的负面,最後你跟你爸都坐牢了还得去惨无人道的精神病院,惨啊惨!』

少年瞪着他目眦欲裂,全身发抖着,惨白的脸孔上几次张了嘴却都没声,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压低了声音说着。

『我跟你合作,但你绝对不得好死。』

闻言,他冷冷地笑了。

『真会自我安慰。』

他嘲讽着。

『从你连任学生会长失败、成绩暴跌後谁还围绕着你啊?从你家出事到辍学,谁有来关心你啊?你为别人放弃,谁会为你?谁管你为什麽故意让操行不及格连任失败,谁管你成绩暴跌的原因,谁管你牺牲了甚麽跟甚麽啊?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社会本来就这样。就算是我在其中做了点手脚传了一点谣言又说了些煽动的话,那你们的感情也太好破坏了,说甚麽好朋友,本来就不是朋友嘛。』

少年静静地听着,而後脸上用力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苍白而空洞的笑着。

『你等着。』

他轻声细语的说着。

『我也是恶魔。』

而後,少年像是用出了全部的力量,绷起的身躯像在为这一刻传输出最大的能量,在嘶吼着。

『我会成为恶魔。』

用他此生此躯,发下誓言。

『我要--成为恶魔!!!』

恍惚间少年似乎还在说着,又好像没有在说话。

在无法思考的状况下,似乎看见了当时那个在他面前嘶吼的少年的内心。

我为我所爱的放弃自己。

满足你们的要求,我都可以放弃。

然後,世界也被我放弃。

一切的一切,都将跟这段被放弃的人生一起陪葬、放弃。

公寓大楼,偌吕房内。

下午被摆了一道後,因为这地方的主人已经震怒,加上植物受到残余力量的泼汲逐渐枯萎,他不得不先去处理这些事,让沙罗会长先在大厅等着,结果一弄就弄到快黄昏时才把人请上来坐。

「房东的名字叫静灵君?」

刚泡好茶转过头,就看就沙罗会长翻着翻着租赁契约一脸疑惑地问着。

「很像小说的名字吧!不过说起来,你能不能不要乱翻我的东西?我是通缉犯还是你们有类似搜索票之类的东西?」

虽然是他自己东西乱丢,但看到就翻似乎也不是一个好习惯。

偌吕用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讽刺着,将两杯茶放到桌上坐下。

「抱歉,因为这里的房东名声不太好,看到是静灵君的名字我很讶异。」

放下契约,沙罗会长倒也很爽快地承认失礼,在他对面跟着坐了下来。

「怎麽?静灵君本身还不够恶名昭彰吗!」

「……他是个好医生。」

十指交叉的双手放在膝上支撑,沙罗会长的身体向前倾显得有些驼背,对於偌吕的态度有些莫可奈何地笑了笑。

「只是人品有点问题。」

不!是很大一点!

偌吕忍不住也在心里念了一句。

「他真的是个好医生。很多异能堂退休人员都受过他救治。」

「沙罗会长认识?」

看着对方有些飘渺而怀旧的神情,偌吕不禁问了句。

「嗯。在很久以前,他曾是我方战场前线医护人员,後来在战事尾声时离开了,那时还没打完,後来又要处理战後问题,等我空闲下来时他已经销声匿迹了。」

在他来到这世界时,异能堂已经是处於很和平的状态,也没听人提起之前的战事,可见过了有一定的时间了。

在偌吕看来,这麽长的时间一个人会变也没有什麽,现在的静灵君品德很让人诟病是真的。

但这样推算时间的话……似乎也快千年了?

「他那时为什麽辞职?」

「偌吕,一个人的医术再好,也没有百分百的救活率,很多时候一但伤者因各种原因失去求生意志,再好的医生再精良的设备也救不回来的。

我记得前一天的早上,有十几个人在他手上断气,我记得那时他抱着一个在他的手术台上刚刚手术失败孩子,独自一人跪坐在陈屍间,他背对着我,我不敢走过去,偌吕。

那是一个不应该失败的手术,可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在他面前死了,在战场上目睹的孩子活不下去,那怕静灵君再尽心尽力,这种事在那个年代很常有的。

那些亲属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一个人能力越好就背负的越多,尤其是一个医生,背负着更多的生命,而背负起别人的生命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那天晚上伤亡名单发出,有很多亲属因伤心过度而有些失了理智,投诉提告的电话响个不停,我没有去找他,他就把自己关在陈屍间一个晚上。」

「这样听起来,他并没有错,所以是压力和心理因素?」

然而沙罗会长却无奈地笑了,他的笑容很温柔却也很沉重。

「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包括我都知道不是他的问题。偌吕,你可能会觉得他对於生命很冷漠,甚至会觉得他面对死亡时过於无情,但你要明白,在那个年代,虽然我不像他是在第一线直接接触,但我每天都要签属伤亡名单,一千就要一个多小时,那是成千上万的人在死去,我们都看过太多死亡,所以必须要看开。

偌吕,面对死亡时,其实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遗忘,可怕的不是对死亡这件事的麻木,而是心的麻木。」

偌吕的思绪悄悄地转阿绕着。

圣诞老人说过,真正的静灵君死亡也是在一千多年前。而如果那时静灵君就已参与战争,那以沙罗会长所说的来看,不可能还会没什麽人认识。况且他又足不出户,也就是说,参战的是现在的静灵君,虽然目前在静灵君身上听到的都是片面之言,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如果是演戏的话,那这个静灵君就不是一般的邪恶了,那太过可怕。

就他与沙罗会长的接触,这个人的品德是没有问题的,也确实是个好的领导。

只可惜,现在的他不能是白道的一方。

见他沉思,沙罗会长端起茶抿了一口,又继续说着。

「隔天他向我递出辞呈,他说他累了,他不想再背负任何一个生命。一个行医者心态如果出现了问题,那他就不能继续,所以我让他离开,去调整自己的心境。这麽久了,他没有再认真、真正的回到这一行,我也没在医界听到他的消息,看来他的心境还是没有平复。」

「闲聊到此为止,我们说正题吧。」

不再追问,心里有了盘算的偌吕直视着沙罗会长,总是带着懒散和一丝疲倦的脸孔彷佛换了一张,炯炯有神。

「啊!说起来,你的房间一看就是精心摆设过的呢,很漂亮。」

「哎?谢谢。」

反射性地道了谢,就见对方环视一周後将目光锁定在了乱丢的杂物上。

「多出来的东西也充分凸显了主人的特性。」

「……」

正当偌吕窘涩,突然咚的一声,沙罗会长很自然地掏出了手机,然後滑开萤幕,接着手机就传来了游戏进行时的音乐。

偌吕突然觉得他的视力跟听力可能不太好。

「会长。」

冷下来的气氛中,独自坐在一旁的异能堂随扈突然开口。

「如果您还是不打算进入主题的话,可以帮我们一起处理『这个』吗?」

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了那其实跟下午看到时没有差很多的数量,仍是一叠快冲天的文件。

现在都黄昏了,一下午的效率是怎麽了?

就是因为效率低所以才要连出来都带公文充分利用时间吗!提升效率才是根本的解决方法吧!

「啊?我不要。」

柔柔的半精灵没有犹豫地回绝了属下的请求。

「而且我现在还在忙着跟使者开会。」

「除了玩了一下午的游戏和聊天,您可以做点有实际性进展例如『这个』等会长的工作?」

「会长的工作就是等签名盖章,我等了一下午对你们还不够好吗?」

沙罗会长看了两人一眼,继续滑着手机,在对着银幕点点点过後才关掉。

偌吕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又尴尬,这种应该回去讲的事情为什麽会在他面前发生啊!

正当偌吕觉得沙罗会长讲出了不适当的话时,就见那人直接从沙罗会长手上抽走了手机,并且很平静的表示。

「在您空闲下来之前,就属下先代您保管吧。」

另一名异能堂的人倒是从头到尾都很专心地做自己的事,连一眼都不曾看过来。

而後沙罗会长却开玩笑地笑着说。

「那我的长崎蛋糕你保管的太久了吧?还没过期吗?」

偌吕一听瞬间觉得有点好笑了,明白了各家有个家的相处模式,何况他只是个外人,自然也不去纠结在这个地方。

然而笑过之後偌吕却突然觉得怪了起来,似乎哪里有一丝不对劲,然而沙罗会长依旧笑得很美,连另一个人都微微笑了,被点名的人自然也笑了。

自然?

为什麽这个人不自然?

偌吕一转念之间,沙罗会长就开口叫他们先回去专心处理了。

在偌吕决定装傻时,沙罗会长的笑容淡了,语气也变得淡淡的。

「传言说的没错,你有过於常人的直觉。」

他一愣,就看见沙罗会长晕开了笑容,像水面上起了一阵阵涟漪,那黑眼睛柔和又有着一股直透入心的温暖,美的不可思议。

「那现在开始吧。」

「那个……刚才是?」

「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一种常规,我自己都有不光明需要去打点的时候,所以只要别太过份,有度有量的,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只是快采线时的变相警告?

「但我在耶,那个……」

「没有那个,大家都习惯的。」

「哎?」

「你知道要成为异能堂最高层的首要条件吗?」

沙罗会长似乎也不怎麽避讳去谈论这个话题。

「有能力的人?」

「有能力的人要在第一线,才能在第一时间掌控住场面,不让事情扩大。」

他看着对方笑笑的,进一步解说着。

「有原则能坚持住的要在第二线,才不会群魔乱舞。而最高层的要够软,才能到处去道歉、去求、去把腰弯低,随时都带着笑容。」

看他呆住,沙罗会长偏了头,想了想举个例。

「比如说在一件对方理亏的事情中,我的第一线人员可能会正气爆表又强悍了点,第二线的在查过原委後又是挺到底的八风吹不动,但双方都丢不起脸又不能随便打起来,就只能私了。也就是我要出面收拾善後,可能送个礼赔个不是顺便把人叫来用他们做个威胁、咳!念一念,什麽天兵菜鸟不懂事做得太过火等,然後事情他们就只能这样算了,毕竟他们理亏,不能公众,这闷亏吐不出来的。」

「……是、是这样啊!」

也就是多少给你留点脸而已是吧?

「怎麽整个早上都让你骂我腰还不够软吗?」

看着对方脸上怎麽不相信我的表情,他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了句。

其实转了一圈你只是想挖苦我吧!说这样够本了?

偌吕默默地吐槽着。

然而尽管这位沙罗会长说的都不是什麽正派该做的事,虽然胆敢公开坦承却又好像还是藏了些更深的阴暗层,隐约之间沙罗会长本人似乎也不够光明磊落,他却仍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好人,是个能当得起白道龙头的人,而不是常见的那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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