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郡主馴夫 — 真相(二)

正文 郡主馴夫 — 真相(二)

世人都以为威武郡王是家中独子,却不知他其实有个同胞弟弟,只因那弟弟先天带有病根出生时险些夭折,而不得不在几个月大时被送到气候温暖的南方母舅家寄养。

後来这个身体虚弱的林家二少爷好不容易平安长到了二十多岁,才第一次在舅舅家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大哥林伯诚,而那时他的兄长已经是名震四海的大将军了。

林仲信虽身子不好,但胜在勤奋好学,再加上血浓於水林伯诚也很喜欢这个弟弟,所以休假结束後便在他的恳求下将他带回了西陲军营。像大将军这种级别的将领家眷是可以随军的,所以林仲信就这样住进了大哥的家,有了更多与他接近的机会。

“当年郡王阵亡一役,在他打过的仗中实在算不上什麽大险之战,之所以他会在杀敌时中剑,全是因为事先被人投毒所致,而这个下毒之人正是他从不设防的胞弟,林仲信。”

“原来是这样,难怪战无不胜的威武郡王会莫名其妙的死在那场小小突击之中,”在场听众们顿时恍然大悟,“可他为何要帮徐大人害死自己的亲兄长呢?”

“林仲信本意只是想让郡王睡上一觉,却在求药之时误入了徐大人设下的圈套,而把致命的慢性毒药当成普通迷药下进了兄长的茶水里,以致铸成大错,而当初那个出面卖药给他的人正是眼前这一位,”苏慕清指了指那个後来出场的证人,“当时他还是徐大人的贴身护卫。”

“为什麽?爹你为什麽要这麽做?”林镶媛听到这里已无法再忍耐下去,心痛不已地望着那个已然瘫软在地的父亲,仍是难以相信此刻所听到的一切,“难道你真是我叔叔?”

“镶媛,我确实是你叔叔。”林仲信满脸俱是悔意、颓丧之情,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我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之後本想以死谢罪,是你娘求我把你抚养成人,而她在我答应之後竟也追随你爹而去。”

“那徐大人呢?徐大人又与我爹有什麽深仇大恨,要做出这样的事?”林镶媛悲愤不已地对着徐至刚厉声责问,好像突然之间身体里被注入了巨大的勇气,若这就是她身世的真相,那麽眼前的这两个人她是绝对没有理由姑息容忍的,怎样的歹毒心肠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徐大人当年还只是枢密院副使,一心想要独揽朝中军权,却屡屡被郡王压制,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不惜犯下这十恶不赦的大罪。”苏慕清探手将林镶媛握住,想要尽力多给她一些抚慰,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那麽他呢?他又是为了什麽?”林镶媛痛心地再次看向林仲信,这个人才是让自己最伤心的人啊,她从小对这个满腹经纶的父亲是多麽敬爱,在他身体不堪任何辛劳後是如何的体贴,谁料到这七年来的孝顺到头来竟是认贼作父,这让她情何以堪?又如何对得起在天上的父母。

“镶媛,我是因为……”

“好了,剩下的话你们到审刑院去慢慢说吧,先把他们押下去。”林仲信嗫嚅的回话被苏慕清的一声令下打断,一干人等立刻被御林军带离了现场。

好戏看到一半,主角突然被强行带走了,在场的诸位大人心中甚是不满,但碍于刚才苏慕清表现出来的果决强悍,他们终究谁也没敢发出半点平日的官威。更何况他手中那块金牌可是货真价实的,於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位曹尚书恭恭敬敬地朝苏慕清微微一拜道:“这位公子,不知对我等可还有什麽吩咐?”

“选在这样一个场合揭穿徐大人乃是皇上的意思,意在请各位一同做个见证,毕竟到了审刑院之後向来工于心计的枢密使恐怕会冷静下来企图狡辩,这第一时间防备不及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而且刚才他已经亲口承认了这条罪状,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

“皇上圣明,我等自然是全程见证了一切,由不得徐至刚狡辩抵赖,”曹尚书立刻表明态度,当即与一个时辰前还在阿谀奉承的老朋友划清界限,“想当年威武郡王是何等的精忠卫国,不想却冤死在此等小人手上,真是老天无眼啊。”说罢还和其他的几位大人一起表演起老泪纵横来。

“各位若真有心,不妨日後多效仿郡王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以後要结交朝中好友也请擦亮眼睛。”苏慕清心中冷笑不已,今日能被徐至刚请来参加婚礼的,又岂会是什麽忠将良臣,全是一丘之貉,现在眼看同盟领头的倒了,就赶紧撇清关系,真是现实又冷血,再多看一眼他们的戏码都觉得想吐,於是他又开口道:“现在我要带林姑娘去面圣覆命了,告辞。”

威武郡王府,先皇御赐的宅邸已经在内城空置了好多年,当时林伯诚阵亡的消息传来,身体本就大不如前的先皇是何等的哀恸,於是在驾崩之前留下遗旨,任何人不得擅自挪用此处,除非将来有谁可以再立下同等的战功,方可另行封赏,继承其衣钵。

如今郡王女儿身份回归,这偌大的王府自然是顺理成章还给她了。而且早在确定了她的身份之後,这里便由宫中派人来重新整修打点,奴仆护院也皆给予配给,只等主子入住。

林镶媛站在洒满落日余晖的主屋院子里,不发一语地望着天际,几个时辰前在徐府发生的一切就像那天边的浮云一样,虚无得像一场梦。

短短几天的时间,自己从一个逃婚新娘变成了郡王之女,她最敬爱的爹成了杀父仇人,跟她一样被蒙在鼓里的娘,也就是她婶婶同样受到株连被关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时隔多年终於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住进富丽堂皇的郡王府,却没了爹没了娘,一夕之间成了孤女。

“镶镶。”一件披风搭上了她的肩头,她现在唯一能等的人只有他了。

“少爷,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你一手安排好的吗?”林镶媛轻声问道,却连身体都不敢转过来。

“是。在追查到你跟林仲信的消息之後,我便策划了所有事情。”苏慕清很抱歉的承认,面对着整个事件中最无辜却被伤得最重的人,他实在感到心疼又无奈,世间之事真的是很不公平。

“连小月儿都是?”

“我是故意让她先去找你的糖葫芦摊子的,事先告诉了她大概的方向,然後跟在她後面见机行事。”

“我是不是一个比三岁孩童还要傻的人?”林镶媛语调哀凄无比,神情更是落寞,“竟然认贼作父这麽多年。”

“这不能怪你,你的记忆被化去了,自然是跟抚养之人相依为命,”苏慕清受不了看到她的这副样子,强硬地把她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你恨我吗?如果不是我做的这一切,今日的你还会和从前一样单纯快乐。”宁可她把愤怒的出口转到自己身上,也不想让她再这样把痛苦都憋在心里去独自承受。

可林镶媛却只是摇了摇头,“少爷是奉旨办事,我怎麽可能怪你,况且是你让我爹沉冤得雪,又早于徐氏父子找到我救我於水火,我该谢谢你才是。”

“可是这些都只能使你伤心难过,你的快乐被我剥夺了,如果我找到你之後把你藏起来,告诉皇上无法查到你的行踪,那你就不用面对今日的一切。”苏慕清被林镶媛眼中的哀愁刺痛了一颗心,或许自己当初真的应该这麽做,他不该让这麽美好的一个女孩子陷入如此的愁苦之中。

“人各有命,我不能逃避属於我的责任,少爷说过徐氏父子的罪状并非只有害死我爹这一项,只有由我作为一个突破口来把他们这些年来所有的恶行全都揭发出来,才能彻底铲除他们所缔结的党羽,为朝廷除害。”这些是早些时间回府的路上苏慕清亲口对自己说明的,她一个字都没有记错。

“你为何总是乖巧得惹人心疼。”他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叹气道。

“现在,我就只剩下最後一个问题想知道了,在徐府少爷你打断林仲信的话,是想隐瞒我什麽吗?”她率真,但不是真的傻,当时苏慕清那麽唐突地命御林军把人带走,难道还有什麽不想让她知道的真相?

“其实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追根究底,重要的是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应有的惩罚,少看到一些丑陋的事实对你而言是好事。”她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苏慕清真的不忍心再看她被重伤一次。

“还有什麽事能打击到我?”

十年前化去她记忆的正是宫中才有的忘忧散,太医院专门研制来让一些人永远守口如瓶的药粉,当年亦是先皇钦赐给她爹在军中使用,以防一些掌握机密之人被敌方收买或胁迫而泄漏军机。

“才短短半日,怎麽你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苏慕清不忍地看着她的眼睛,给他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变得更加刚毅有主见,变得真的像一个郡王之女了。

“挫折催人成长,不是吗?”林镶媛笑得勉强又心酸,被迫接受着一夜长大的现实。“少爷来是接我进宫的吧?我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下去了。”

“也罢,”苏慕清叹了口气,“其他事情就留待面圣之後再说吧。”那丑陋的真相拖得一时是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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