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开的晕眩让他脚步踉跄着。
剧烈的刺痛自左腿不断向外蔓延,他却不管不顾。一边注视着周遭,当确定并无人跟随後,方似无事般拖着脚,极快的继续步伐。
跟随着沿路上隐密的记号,在林中拐了几个弯後,他很快的找到被林叶所遮掩住的石洞,在靠近石洞之前,他不再拖着脚,咬牙以正常的步调前行。
视线再次有些模糊,他狠狠的咬唇,当鲜血流出後,自唇上泛开的刺痛勉强让他能够再次专注视线。
腿依旧疼痛至极,他却依旧闷声不吭,硬是勉力着坐下。当左腿不再用力後,疼痛反而更是放大,他仍然不吭声,自顾自的生了火後,将适才手中拎着的野兔屍体处理好,用火将其烤熟。
不能再待在这了,他想。
他将石洞外遮掩的林叶拨开,石洞极窄,却恰好是能容纳两人的空间。里头躺着面色极其苍白的容泽,他紧闭着眸,连眉都紧紧拧起。
辛墨勋将烤好的吃食递了进去,哑着声喊着,「世子。」
容泽听见他的唤声,极快的松开了眉头,缓缓睁开了眼,却并没有接过食物,反而极细微的问着,「……今日是几日了呐……」
「……十一日。」
自那日离开平阳往京城,却在路途上遭劫杀後,已经整整十一日。
平阳城必定出了内奸,才会连路线、出发时辰、人数皆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连清影卫亦通通於敌方料算之中。
倚靠着众人掩护,沿路逃亡,好不容易躲过敌方,可整整七十一人的队伍,却仅存他和世子。而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
「……墨勋、咳,晔儿该、该是成亲、了吧……」容泽声音极虚弱,却还是勉力问着,「你说、我那妹妹该是多、多美的嫁娘啊……」
辛墨勋喑哑着声说,「……您会见到她的。」
容泽听见他的话後反而笑了,带着些哽咽,却依旧道,「你替、我见她吧……」
他知道的,辛墨勋带着他毫无休息的沿路逃避敌军,甚至一路掩护着自己,遍体鳞伤。继续这样下去,两人都存活不了的。
他早该做此决断了,偏偏又不舍得,总想着或许有可能、还会有一丝希望,便不愿意放弃。但如今,却不得不狠下心肠。
「她如果、知晓我是在……」容泽呼吸急促,却硬是咬牙续道,「返京、路途……必定难过……莫说……」
辛墨勋哑声打断他的话语,「您自个儿同她说!」
「我也、舍,咳,不得啊……」他红着眼,哽咽着说,「瑾瑜……」
他的瑾瑜、他的儿子、爹爹、娘亲、骅儿、静儿、晔儿……他通通都舍不得啊,倘若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愿意放弃的。
可随着日数越拖越长,他也清楚自己如今状况如何,带着他,辛墨勋根本毫无可能存活的。
辛叔叔为了爹爹而死,他又如何能让辛墨勋再重蹈覆辙?
极嘈杂的脚步声和奔跑间盔甲碰撞声不断的传来,打破了寂静。辛墨勋立刻抓起一旁布满血褐的剑,示意容泽莫发出声音後,极快的踏出洞穴,用最快的速度将穴口再次遮掩後跛着腿向前。
他宁可死,也绝不会抛下容泽的。
因为对她而言,她的家人比她自身还重要。
「……可是辛都尉?」
他愣了愣。
「……我等乃义武营贰旅肆小队,奉都督之令前来。」
当看着士兵们极快的将容泽接出,确认他们终於安然无恙後,辛墨勋终於再也忍不住周身疼痛和越加升高的高热不适,任由漆黑垄罩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