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亦倏然垮下脸，推开柯瑾瑜的椅子，让她转了一圈後狼狈的回到原位。
「回去了。」
「这麽快？」柯瑾瑜的玩心才被激发，还想和严亦商量要去海边吃宵夜。
严亦拿起手机，敲了两下亮晃晃的萤幕，「已经凌晨一点了。」
柯瑾瑜哀号一声，「大不了就不要睡嘛。」
「你不睡，我要睡。」
果然就如何岳靖所说，柯瑾瑜总是有一堆燃烧不完的活力，明明今天就看她东跑西跳一整天。
柯瑾瑜实在是不想回去，除了不知道怎麽面对何岳靖，还有就是好不容易找到严亦这麽棒的听众。虽然说话不懂委婉，但正好是她喜欢的方式，她最讨厌扭扭捏捏了。
她忽然抬眼，晶亮的眼瞳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严亦。以前一直想问的话，就这麽脱口而出：「你喜欢净敏对不对？」
语落。她就後悔了，她的本意只是想找话题留住严亦，谁知就这麽不经大脑的乱说话了。
「……」
「呃，我乱说的啦。」柯瑾瑜笑笑带过，「走吧。不是说要回去？」
这回，反倒严亦没了动作，「谁说的？」看她的眸眼倏然冷了几分。
见他貌似有延续话题的打算，柯瑾瑜感到异常开心。「我啊。」她的语调轻快的上扬，唇边挑起了俏皮笑容，让严亦觉得异常刺眼。
他没有说话，眼底依旧无波无澜，深得像是海，却挟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严亦紧抿着唇，想说什麽，最後却还是选择无声的看着柯瑾瑜。
即便严亦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被戳破的惶恐，甚至是承认，但柯瑾瑜就是知道，因为太过冷静。
她连忙对着他摇手，「放心啦，我又不会大嘴巴跑去告诉何岳靖。」上次见识过他吃醋的模样，她才不想成为挑拨离间的罪魁祸首。
「现在……也还喜欢吗？」
他没说话。
而柯瑾瑜知道，没有答案，便是答案。
她叹口气：「世界真的很小呢，所有喜欢、讨厌的人都聚在一起了。」他喜欢净敏，但肯定不能接受何岳靖的存在吧，但偏偏两人就这麽成为朋友。
无奈怪不了谁。
听闻。严亦忽然冷笑出声，撇过头望着窗外，「你就这麽肯定？」
「别看我平时吃吃喝喝，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我也是挺精明的。」柯瑾瑜骄傲的抬起下巴，对着严亦炫耀。
严亦挑起唇盼，鄙夷的看她一眼：「哦？那你发现自己喜欢何岳靖了吗？」
「……」
柯瑾瑜的笑倏地停滞在脸上，眸底闪烁的盈光忽然黯淡。严亦轻哼，像是反将她一军。
柯瑾瑜以为自己藏得很深，这件秘密不会被谁发现，更不会是由一个之前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对她丝毫不了解的严亦给揭穿。
她喜欢何岳靖这件事。
她转着杯中的吸管，盯着玻璃杯旁因承受不住重量而滑落的水滴。张嘴想反驳，却觉得会愈描愈黑，有时她真的好讨厌自己在何岳靖身边扮演的角色。
那样模糊，那样尴尬，看似自然却有着太多考量。
只有几面之缘的张棻琳看出来了，现在，严亦也是。
会不会从头到尾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何岳靖，但最该知道的人却不知道。
或者该说……他刻意忽略了吗？
柯瑾瑜不知道。
对於何岳靖的心思她连猜都不敢，何况是深入探讨，就怕自己期待太高，那该会摔得多疼啊？
她的内心想放手一搏，但理智不允许。
时间错了，何岳靖有净敏了。
柯瑾瑜倏地笑开来了，用着像是谈论别人的事，那样轻松的语气说道：「两情相悦这种事，现实根本不存在。」就如同她每次拿来搪塞外人的话，但其实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要自己死心。
因为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你的行为已经不是笨蛋两个字可以解释。」
「那神经病呢？」
「……好笑吗？」
柯瑾瑜见严亦愣了几秒後，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如此人性化的表情，让她有点开心，总算觉得是在跟正常人相处了。
「我们真的没什麽，我可以发誓我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净敏的事，喜欢何岳靖也只是我单方面的……」她作势要举手发誓，幸好严亦眼明手快的拉下她的手，免得待会别人真会认为他们在上演分手与挽回的戏码。
「我知道，我看着。」
柯瑾瑜无奈的用手撑颊，重重的叹口气：「……有时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麽面对何岳靖，我真的尽力了。」她下意识的低下头，掩藏心中那份浓烈得呛鼻的酸涩。
严亦浓眉一拧，以为她哭了。
「喂。」
「……嗯？」
「女生哭很丑。」
「……」
柯瑾瑜猛然抬头，严亦见到眼中没泪，心里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咳了一声，「你果然不是林黛玉。」
「别说哭了，我只想揍你。」柯瑾瑜咬牙切齿道，嘴角却扬起一抹笑，严亦……刚刚是在安慰她吧？虽然技巧拙劣，但她低落的心情确实好多了。
她都陪在何岳靖身边这麽久了，即便是看着他与净敏亲密，她都能昧着真心揶揄他们，还有什麽是过不去的呢……
「喂不过……」柯瑾瑜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我就是随便问，你就随便答，或是不答也可以。」
「那你问干麽？」
「……就好奇嘛。」
「……」
「净敏知道你喜欢她吗？」
「……」
「第一题就不答喔？」柯瑾瑜撇嘴。「小气！我都跟你说我的状况，你跟我透漏一点有什麽关系？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耶。」
「我要跳船。」严亦的手肘撑起椅子把手，作势要起身。
「喂，不行！」柯瑾瑜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薄透的上衣透来他微烫的体温。她愣了愣，连忙收回手，随後紧张的补充道：「我不管，你都听了。」
严亦拍平了袖口的皱摺，依旧不冷不淡，不答反问：「你是怎麽知道的？」
「没瞎的都看得出来好不好，你偏心得那麽明显。」柯瑾瑜激动的说道，「你只对净敏说话，只对她笑，我们这些旁人根本只会得到你的冷眼。」
「……」
柯瑾瑜不知道这话像极了吃醋的女朋友，仍继续指责他。「不过我们那时候就想，搞不好是你慢热、害羞内向，所以只和曾经同校的净敏说话，结果根本就是喜欢人家不敢承认嘛……」
语落。严亦扯了扯嘴角，搁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你是最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的人！」他的声音微微加大，柯瑾瑜这回是真实的感受到他的怒火。
意外的，她居然不害怕，反倒眼里只看到一个气急败坏又困窘的毛小子。
这样才正常多了。
「我是被拒绝的啊。」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件从不敢向任何人提起的事，「我要是对他承认，我们就真的当不了朋友了……」
她别无选择，只有做朋友，才能心安理得的待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