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扬造感觉得到她两手交叠放在他结实的背膀上，下颚靠在手背上，闷闷不乐。
「要去抢吗？」
他没头没尾的，冯梨叶会意地一笑，「我们算是一起长大吗？我第一次出国，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温哥华，冯大树像个陀螺到处打转，我不懂他在忙什麽，我只晓得我这个拖油瓶很害怕被他撇下，所以到哪都紧拉着他不放。寓浩哥说第一次看到我时和他刚到时很像，他也很怕妈妈撇下他，寸步不离黏着琳姨……」
梁寓浩十岁时妈妈琳姨和爸爸离婚，琳姨独身带着他回到温哥华娘家，哥哥田伯也就是幸仪姐的父亲是个非常和善的老实人，一句话也没说收留妹妹与外甥一直到今日。
幸仪姐妈妈早年癌症过世，田伯忙於事业未曾再娶，每次回家时最常看见的就是田伯在修剪园里的花草树木，妹妹琳姨躺在屋檐下的凉椅唱歌，田伯还特地买了组美国顶级品牌MarkLevinson音响让琳姨拿来听老歌。
同样是情场失败者，她的痛罗扬造多少心有戚戚焉，接不了话，她想说他就听，不想说他也没多想听。
「寓浩哥和心蔷才是青梅竹马……」她将脸颊侧倚在手背上。很不想承认，也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到先来後到这几个字，若不是罗扬造是路人甲，这句话凭她的骄傲是不可能脱口的。
她十三岁到温哥华遇到已经十八岁的梁寓浩，张家和田家是邻居，心蔷六岁那年已经认识十岁时的他了，八年的差距是她输给心蔷最大且最烂的理由。梁寓浩常对她说抱歉，因为她坚强、勇敢，时间可以治癒她没有他的日子；心蔷不同，她从小身子不好，柔嫩娇弱、多愁善感，是朵风吹就飞、一拧即断的花苞，需要被细心呵护，没办法一个人好好活着。
所以，女人勇敢坚强是错的。
所以，女人勇敢坚强就会是三人行里那个被放弃的。
「我是个坏女人，我想抢人家的老公，你会讨厌这样的人吗？」做坏事需要勇气，更需要有人一鼻孔出气，鼓吹赞同，这样她战斗力会瞬间直冲破表，说抢就抢谁怕谁。
他摇头。
「摇头什麽意思？不好还是不会。」她懒懒地问。
「已经没选你了，抢来了以後日子好过吗？」他也不是会去抢的那种人。
太伤人的混蛋，她红了眼眶，滚烫的泪珠颗颗滴落。「你刚不是说去抢？」
恨是什麽？
恨是她爱了他十四年，他却在她和心蔷之间摇摆，一年拖过一年，哈……
「那是怕你跳海。」刚在码头岸上，当然她说什麽他都附和。
罗扬造毫不遮掩，也不躲藏地背着冯梨叶跨进安里教堂工地，面不改色接受一群夥伴上演脱窗兼掉下巴戏码。反正他没做亏心事，连老陈骤眉他也没注意到，抄捷径大步前往他的破小卡。
「老陈？」有人挤到老陈身边满脸问号。
「闪啦！」老陈操着台语，一拐子推开身旁好事的人。
「你未来女婿当你面搞女人啊！」这世上吃饱太闲的人太多。
老陈狠狠送了一记白眼，「他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转身继续上工。
自家闺女很久没回家了，他成天跟着罗扬造开工，却从不见闺女出现过一次！他们两到底搞什麽鬼他多少心知肚明，但一句阿造未来丈人称呼实在风光，他私心不愿戳破，就看他们两年轻人想怎麽搞，他当个明眼瞎子就对了。
「你们男人都没种。」说完她立即後悔，忘了自己还在人家背上，等等被甩下来就好看了。
「喂。」他肩膀一晃，抗议啊！
侧过头眼角余光见冯梨叶雪白的脸上满是泪，他看了许久才回过头。
「温哥华天很冷，地很大，路很远，好像永远都走不完。第一年冬天特别特别冷，冻得全身好像连血都结冰了……那里最好的是寒冬不用上课，但是臭大树却非要我去上英文家教，我生气，对他大哭大闹，臭大树还是执意要我去上课，我可怜也装了、脾气也耍了……还是被他推出家门。」
路上的雪都到她小腿肚了，冷的她牙齿直发抖，那时候真的恨死臭大树了，一点也不懂小女孩心思，他如果哄哄她就好，却非要板着脸对她说教……
「门外有个傻子，他就像电影中的白马王子站在冰天雪地里等我。十八岁的他就像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白净斯文还有两颗迷死人的酒涡，他站在那对我笑，就像冬天里的太阳，让人暖暖的，睁不开眼……」
冯梨叶的眼前马路和屋檐缓缓积上了厚厚一层白雪，田氏庄园在右手边，少年梁寓浩站在门外给她一记暖笑，像是笑她傻，为何要为了上课哭成这样，丑死了。
嘴角轻扬，泪止不住地狂流。
「他身版瘦窄，也不比我胖多少……他蹲下身子说雪太厚，要背我去老师家……老师家其实不远，就是太冷不想去上课才对臭大树耍脾气，他知我使性子，却还是对我好……」
冯梨叶越说声音越小，眼泪哗啦啦地流，细声哽咽着：「呜……我不相信他会把我丢下，我不相信……」
她喃喃呐呐在嘴里的话罗扬造听得一清二楚，心脏不知怎麽的如自由落体般急速下沉，好大的心悸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拉开破小卡副驾座的门，将她塞了进去。
看她这样伤心不已他无能为力，只能淡道：「饿了吗？请你吃饭。」
他很想帮她抹去满脸的泪，盯着伤神的她好一会儿，还是作罢。绕过车头，他上了驾驶座发动车上路。
爱！
至少她知道爱是什麽。
罗扬造挑了挑眉，一派轻松地打开收音机，跟着RADIO哼起英文歌曲，开启的窗窜进热热的风，吹乱两人渐乾的湿发，沉默的车内除了两人呼吸与心跳外出现另一种宁静和谐，无论破小卡开多远都无所谓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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