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涵星他们在人群间穿梭自如,他们便是站在顶端的人们,彷佛有镁光灯跟随,无时不闪耀着。
自然而成的阶级制度,将顶上的人更往高处推,甚至神格化。
不是上位者的成长,而是下位者自贬。
站上高台,更易成长,却也更易腐败。
尚未忘却那段日子,记得为了带领而成长,却更难忘被拱出的傲气。
让人忘了成长,忘了所谓的高处,是对比出来的。
享受吹捧,却也要承受压力,和众人异高的期望。
那样的位置,令人享受,却也令人疲累。
卸下自己,站到光旁边,收敛锋芒,淡却自身的存在。
犹记,这些都只是我告诉自己,逃离的藉口。心知肚明,自己只是被磨去了自信。
突来的思绪吞噬了原有的情绪。
我甩甩头,再次将目光放到涵星等人身上。一曲终了,涵星注意到我,抛下丁湙澄朝我跑来。
涵星跑到我面前,一边弯腰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问道:「干嘛站在这边?来舞会就是要跳舞啊!」说罢,她拉起我的手往场中央跑,引着我跳起舞来。
一首悠扬却不知名的乐曲悠然而落。
我错愕而被动的让涵星领着我随音乐起舞,而一旁的江瓅铭则在被丁湙澄拒绝後,拉着沈羽梣进入舞池,两人笨拙地跳着舞。
由校园风靡人物领舞的两组人马,倾刻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无视於此,身体自然地伴随节奏轻舞。像是排练过千百次,契合着音符与二人间的步调,即便两人的肢体这般流畅,我却仍旧不自在於这样相近的彼此。
几度压下甩开手心温度的冲动。
是单纯的「不可撕破彼此」?抑或是,「贪恋」。
一曲暂落,二人做了个简单却不失气度的结束动作。涵星俏皮地朝我行了个大礼,我含笑回礼。见状,涵星噗哧地笑了出来,笑到整个人止不住的抖动,我也不禁莞尔。
笑了好一阵,涵星才刚要止住笑时,江瓅铭便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故作谦卑地询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与我共舞一曲?」
涵星盯着他半晌,再度大笑出声,抖着手,把手放入江瓅铭掌中。
涵星一边笑,一边和江瓅铭跳着舞,画面似优雅、似滑稽。
我跟被江瓅铭抛下的沈羽梣呆站在舞池中,看着那两人随着音乐不断游移,逐渐拉开与我们的距离。
我和沈羽梣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好在乐曲中突兀离去。
沈羽梣无奈一笑,朝我行了个骑士礼,我一愣,低头,像是看着他伸出的右手,眼神却是飘移,闪躲他的目光、闪避他的邀请。
眼下的情况,除却答应,别无其他。
我颤栗着,将手轻放在沈羽梣掌上。
两个同样颤抖着递上手,却是一个笑、一个惧。
多麽有趣?同样的动作,却可以带着全然不同的情绪,就像同样的一件事、一句话,可以带给不同的人,全然不同的感受。
多麽容易理解的事,却也多麽容易,便被你们遗忘。
我垂下眼,专注於舞步,正眼也没瞧一下沈羽梣,只是任他带着我旋舞。
跳了好一会儿,我才後知後觉地发现,同样一首歌、同样轻快的旋律,他却是带我踩着浅慢的拍子。轻缓的步调缓解了我的紧绷,紊乱交缠的思绪一缕一缕的被抽离原本厮缠而成的巨茧。
第一次觉得头脑是清晰的。
音乐缓慢地倾泄而出,和缓的节奏,沉稳的步伐,我像是沉浸於此,又好似魂不附体。
好多东西,似清晰、似模糊的闪过眼前,我还来不及捕捉,便又转瞬消逝。才刚分离的思绪,又再度胶结。
头好痛。
眉心微微蹙起,我不自觉加大了与沈羽梣相握和,原本轻放於他左肩两手的手劲。
沈羽梣又放慢了速度,加重扶在我腰间的力道,分摊我的重量。
直至该曲终了,他才拉着我的手到场边休息。
身处角落,我闭着眼,双手不适地揉着太阳穴,却是没有缓解半丝疼痛。
好痛。好乱。
我把头轻轻靠在墙上,心烦地轻扯着发丝。
沈羽梣拧眉拉下我拉扯的手,温暖的手指覆上我的太阳穴。
我瞪大眼睛,随後面色铁青地瞪着他,欲扯下他的手,却无法无视於那逐渐化解的胀痛。
痛感舒缓,我才要推开他,他便放下了手。
我低着头,两人沉默良久。脑中有声音在鼓动。
像是下定决心般,我抬起头,想责备他的踰矩,却见他眼中真切的担心,心头一惊。
既然担心,又为何不早些带我离场?
我不自在地把头撇开,不敢再直视他的眼,对於他的担忧,说不出是高兴、是反感,只是矛盾地想着。对於他的行为,也只是欲问又止,探究的眼神亦只敢在他身侧乱飘。
明明不想接触他,却又厌恶这样理不清的感觉。
好似看穿了我的不解,沈羽梣开口说道:「从场中央直接离开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你应该不希望这样吧。」
闻言,我一愣,心底明白他的意思,与自己初时接受他的邀约和硬逞着续舞的缘由竟是无异。
原来到头来,我只是在气自己而已。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笑中的滋味苦得我又蹙起了眉。
沈羽梣误以为是头痛引起,抬手便被我拍开。几乎不含力道的一下,却还是在彼此之间制造了浓浓的错愕和尴尬。
顾不得这麽多。我还要保留体力跟自己对抗。我这麽对自己说道。
我仓促而突兀地丢下一句「抱歉」,不等他回应,便迳自地离开了。
「不好意思总招,我身体不舒服,想先离场,可能无法留下来帮忙整理场地。」谎言。我按下传送键,将简讯成功传送给活动总招後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