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篮球场的地板发呆了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喂？怎麽了吗？」我接起电话，也顺势站起身背起旁边的书包。
「你不是想知道以茗的事情吗？现在来一趟练习室。」电话的另一头是昕岚，他身边没有乐团练习的声音，应该是特地在练习室外面打的电话。
「我……可是我──」
「我知道你们吵架了，刚刚他一脸沈重回来，」电话中的昕岚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很在乎他，就现在过来，他现在需要的人是你。」
昕岚听起来语重心长，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似乎还带了些哽咽的声音。
「他发生什麽事情了吗？」
「我不想帮他解释或说明什麽，你自己过来一趟就知道了，就这样，我先挂电话了。」
完全没有预留任何让我拒绝的机会，昕岚结束通话，徒留一片空白给我。和以茗吵架的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的我，怎麽会被他需要呢？脑袋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但也许有句老话说对了「先爱上的人就输了。」爱上了夏以茗的我，根本没得选择，在关键时刻我还是会向他靠近，只要有那麽一点可能他需要我。
我用跑的跑到在三楼的音乐教室，这里社团时间会成为热音社的教室。
因为这一层楼都是专科教室，为了隔音不像一般教室有大片的窗户，这条走廊的光线也明显不足，更何况是在快要放学的这个时候，太阳的光线也慢慢在减弱。
我才走到音乐教室门口，便看到昕岚站在外头，好像是在等我。
「昕岚，以茗呢？」
「他在教室里面，其他人刚刚先离开了。我先说，他现在任何人都不想见，我是瞒着他把你叫来的，所以要做好他会很冷淡的心理准备。还有，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夏以茗。」
说完话，他拿起放在旁边柜子上的吉他和书包，转身要离开。
「昕岚，」我及时叫住了他，「为什麽要帮我？为什麽要告诉我以茗的事情？」
从上次我和以茗吵架的时候开始我就不明白，昕岚明明不喜欢我，甚至对我有些敌意，但他却比我自己还快察觉我对以茗的心情，还一直帮我。
「你大可不必告诉我以茗受伤是有其他原因，可以不让我知道以茗现在心情不好，不用把我叫来的阿！之前在保健室你也说了你也许讨厌我的阿！那为什麽……」
「因为你很不一样。」说完，他继续往楼梯的方向走：「我先回我们教室等你们，你快点进去吧。」
昕岚的话我完全摸不着任何头绪，我打开音乐教室的门，我其实想追上去问清楚昕岚的意思，但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身上的伤、他隐瞒我的理由，还有昕岚说的在我告白之後就变得不一样的他，比起昕岚帮我的理由，我更想知道的是以茗的事情。
脱下鞋子，我探头环顾整个教室，马上看见在教室後方的角落，以茗正缩在那里。
音乐教室有三分之二是和室地板，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放着钢琴和白板以及一套爵士鼓，和室的木头地板则是学生的桌椅。塑胶的桌椅是桌子和椅子连在一起的设计，比一般教室的课桌椅小一些。我经过排列整齐的桌椅，走向後面的角落，面对着以茗蹲了下来。
「你怎麽来了？昕岚呢？」以茗没有抬起头看着我，冷冷的语气和昕岚说的一样。
「他说他在你们教室，要我来找你，发生什麽事情了？」我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一坐下来我才察觉他紧抓着自己的制服衣袖。
「又被打了吗？」我拉住他的手，拉开他的袖子，因为碰到瘀青他下意识地缩了身体，果然瘀青的颜色又更深了。
以茗拉开我的手，抬起头皱着眉头，直直地瞪着我：「你怎麽知道是打的，昕岚跟你说的？」
「昕岚只有跟我说是你爸爸打的，原因什麽的他不肯告诉我，他要我自己问你。」
「他真是多嘴。」以茗咂了咂嘴，别过头去。「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知道。」
「夏以茗！我们还是朋友吧！就像之前你担心我一样，我也很担心你阿！更何况我喜欢你，你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会放着不管？为什麽就是不能跟我说？」我抓住他的手臂，晃着他的身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管。不是说了朋友再好还是有不能说的！」他甩开我的手，大声地说。这是第一次我看见他发这麽大的脾气。
我楞了下，说不出话来。那一瞬间我们只是看着彼此，僵持不下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对不起。」半晌，我低下头，小声地道歉，打破了这场僵局：「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因为喜欢你因为你还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就以为我有权力管你的事情，只想到自己没有去想你的苦衷。」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沉默依然在我们之间徘徊。
「我只是不想让你多担心，」半晌，他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小，但已经足够让我听见：「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你在承受着一些什麽。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老实说我真的很害怕。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所以我不想让你受伤，也不想把我的烦恼加诸给你。」
「原来，都被你看出来了。」
「嗯，其实交往两个月什麽的只是别人乱传的，上高中之後第一次交的女朋友听见我跟昕岚的对话，那个时候他只是在开玩笑要我就做一个潜规则，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分手。他知道现在的我因为父母的关系，根本不敢也不想谈恋爱，而且和那个女生交往没多久我其实就发现我们不和。後来我真的大概交往两个月就分手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开始被乱传的。」
「你爸爸妈妈──」
「离婚了，」我还来不及问完，以茗就回答了我的问题：「因为我爸总是酗酒，喝完酒之後还会打人，刚刚他就是喝醉酒突然跑来打了我，还好今天的练习很顺利提早结束，除了昕岚以外没有其他人看见。後来我妈外面也有了其他男人，他们离婚之後我是跟着爸爸的，上高中之後我就拿昕岚当挡箭牌逃了出来。所以，其实是我利用了他。因为一起长大，他常看见我身上的伤，也知道所有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就是害他和他爸爸吵架的凶手。」
以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那不是他平常有自信灿烂的笑容，而是凄凉、苦涩又自责的笑。
「你们只是刚好都想离开家里，刚好遇见了彼此，你们谁也没有欠谁。」
对於我的话，他只是沉默，低着头什麽反应也没有，我也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
「欸，罗妹妹。」
「嗯？」
「可不可以，把肩膀借给我一下，一下下就好。」他抓住我的手腕，头依然低着，被我卷起袖子的手上都是伤痕。那些不只是身体的皮肉之伤，更是以茗心里的痛。
「嗯。」语落，我立刻感觉到肩头多了一份重量，他的额头靠在我的肩上，手紧抓着我的手。
第一次我看见他这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