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季 — 第三頁(想媽媽)

正文 雨季 — 第三頁(想媽媽)

印象中,小学只要放学,微晴便会乖乖的到妈妈工作的工厂报到。

如同老马识途,熟练的走着同样的路径,找到妈妈工作的富庆纺织厂。

「又来了啊!你可真乖!」

妈妈的同事赞许的对微晴说话。

黄引月淡淡的笑了下,脸上满是开心。

「我来帮你吧!妈妈…」

微晴放下书包,找了个小桌子,帮妈妈把要车线的布料先行折好,让妈妈好少做些动作,作业更流畅。

看看黄引月和她的同事们,每个人都做着千篇一律的动作,像机械生产的机器人,一件一件的车好布料。

无论做得再多也赚不了多少钱。

每个人身旁成堆的布匹,完成後便一车车的推走,论件计酬。

对於一般的小家庭而言,这份薪水得来不易,不无小补。

贴心的微晴并不觉得无聊,不厌其烦地做着同样的事,日覆一日。

有一天,微晴听到妈妈的同事对她说「引月啊!你真的要辞职吗?那我会很舍不得的。」

微晴小小的身子蓦然僵住,拉长着耳朵偷听着。

妈妈从来没告诉她这件事,而现在即使知道了,也不明白为什麽?

微晴偷偷看了妈妈,只看见背影,看不见脸上的神情。

听到妈妈的声音说「是啊!我也会舍不得你们…」

「那你不要走,留下来再做几年。」

妈妈的同事如此要求着,黄引月只有苦笑的份。

後来,妈妈真的不再到工厂上班。其实,纺织厂很近,离家几步路而已。

微晴的记忆随着长大渐渐馍糊了,只记得妈妈花枝招展的打扮,妈妈的影子愈来愈看不清楚,最後更渐渐的不见终影。

有时微晴会问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爸爸没有透露太多的线索,只说「你妈妈去上班,工作比较忙。」

「妈妈去哪里上班?」

微晴打定主意想要找妈妈,可是爸爸根本不打算让女儿知道。

微晴常常在家衰着张脸,神情落寞着。

奶奶见着,有时不免讥上几句「她去赚了!不要脸的女人!你长得跟你妈真像。」

爷爷听了,不高兴的要奶奶闭上嘴。

「不要在小孩子的面前乱说话!」

爷爷常常在奶奶面前推着孙儿小小的身子,要她快去写作业。

小学哪来那麽多的功课?!可她还是乖乖听爷爷的话。

在微晴的心里,多多少少知道妈妈去了哪里。无论她多想找妈妈,也是不可能的。

爸爸每天给她新台币贰拾伍圆吃早餐,有时她一个菜包拾圆配一袋要价拾圆的豆浆,那是同学的妈妈简单经营的古早味早餐店。

说起同学的妈妈开的早餐店,那是一股幸福的记忆。寒冷的冬天,喝上一袋塑胶袋装的现煮豆浆,整个心头都能暖上一会儿。

爸爸的早餐钱给得太抠门,以致於每天小小的微晴便要好好精算一番早餐内容,才不会超支。因为她的身上也带不超过那些预算。

每回要拿早餐钱,爸爸忍不住总会说「不是才给过,怎麽一下子就花完了?」

微晴小小声的回「那已经是昨日的事了,今天的还没有给过。」

王立德斜瞪着眼前的女孩,觉得自己的负担更重了。

微晴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挺着背脊,硬着头皮站着,一动也不动,哪儿也不去。

爸爸摸着放在一旁的裤袋,取出了给她的零用钱,告诉她「不要乱花钱,知道吗?」

拿到钱,微晴立刻跑开那个让人不舒服的房间。

坐在自己的床边,她低着头,心头觉得委屈。

如果…如果不想要,为什麽要生出来?苦的不是只有爸爸一个人而已…

爷爷不知什麽时候来了,看着眼眶微红的孙女,没有太多的安慰。

毕竟爷爷是一个大老粗,常觉得自己没什麽文化,无法给别人太多意见。

爷爷从口袋掏出一张佰圆钞,递给她说「在学校记得吃午饭,你正在长大。」

收下佰钞的微晴看着什麽话也不肯多说的爷爷背影,不知道和爷爷能用什麽话题交谈上,只能说声谢谢。

在这个家,微晴没有说话的对象,也没什麽人关心。

她很想念妈妈,想念以前。

当有一天,微晴发现,原来哭出声也不再有人来安慰自己的那一天起,不再选择人前落泪,也不再哭出声。

有时夜里,枕在床边,眼泪无声落下,连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睡着的。

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看见她的眼泪。

爸爸白天跑车,晚上赌博,能见着他的时间很少。

爷爷喜欢去附近的庙宇看人下棋,常不见人影很正常。

大伯白天上班的油漆工厂和家是同一条路上,也是很近的公司。

奶奶算是家庭煮妇,没有其它工作,不必抛头露脸,闲来无事到邻居家嗑嗑牙。

後来因为与邻居养狗一事显得不和睦,觉得别人家的狗总是故意跑到邻居家门前大便又不愿意清理,而邻居对於有人拿出扫把赶自家的狗而不高兴,两家就渐渐不往来。

奶奶如果去附近的杂货店买菜,家里便只剩下微晴。

有时,还有一个叔叔会在。

王立行是微晴爸爸的弟弟,年纪只小爸爸一至两岁,正是年轻气盛又血气方刚的人,没有交往的对象。

有时喜欢拿微晴出气,微晴见了他就躲远远地。

不是每次都能好好的,像是不巧遇上了,微晴想出大门口,叔叔便怒目相对说「要去哪?」

微晴害怕跟他处在同一空间,特别是没有人在家时。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麽叔叔会拿腰带打她,明明自己没有犯错。

这种事似乎习惯可以成自然,渐渐地,微晴发现自己的反应麻痹了神经,痛也开始不明显了。

曾经,她躲在爸爸停车的小客车旁,倚着轮胎等天色暗下来,等有人回来。

大伯发现微晴便问「怎麽还不回家?女生在外面很危险。」

微晴没有解释,跟在大伯後面回家。

奶奶早就把晚餐煮好了,爷爷後来也回家吃饭,叔叔像什麽事也没发生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微晴简单的吃了几口饭就说「我吃饱了!」

以前只要她不小心口误说了「我吃完了!」便会惹来奶奶的不悦。

奶奶常常生气的对她大声说「要说吃饱了,吃完家就倒了。」

爷爷关心的问「你吃这样子就够了吗?不多吃点!」

微晴拿着自己的碗到水糟清洗,将洗好的碗放入碗箱就赶快离开饭桌。

在房里,她紧紧把门锁上,才能稍稍宽慰自己的紧张。

想起别的同学是父母接送上下学,微晴的心便是一阵刺痛。

想见妈妈的念头在心里日渐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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