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手中的书本放到一旁五斗柜上，按下台灯按钮，房内瞬间漆黑一片，伸手拉上被子，正准备阖上眼，手机便响了起来。
我转眸望向黑暗里唯一的亮光，没有起来查看。约莫七秒，尖锐的铃声轧然而止。
不认识的最好，但如果是熟识的人，想想现在都十二点了，就当自己睡了没接到电话也不算说谎。
翻过身闭上眼的同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次的铃声特别大，吵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不甘不愿地坐起身，打开台灯顺便抓过手机。
博渊哥。
正疑惑他怎麽这个时候打来，对方就狠狠挂断电话。我滑开手机，发现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过来的。我皱眉，似曾相识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手机第三次响起，我盯着萤幕上的来电显示，看见一模一样的名字。真是一点意外都不会发生。
我叹了口气，刚接起电话，对面就传来了声音，「喂，小薰。」
「博渊哥，」我轻语，低眸盯着自己的手，「这麽晚了，有什麽事麽？」
「喔、没事，只是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少来，都睡觉的时间了，打三通电话就为了问这个？」我有些无奈地笑了。
「你睡了？纽泽西州现在不是才中午十二点麽？三个月了，你还没把时差倒过来？」
闻言，我的笑僵在嘴角。
「好了不闹你了，你一个人到陌生环境，不习惯很正常。」我都还没想好解释的理由，傅博渊就想好还替我作了合理解释，「不过听你刚刚的语气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我拿着电话的手有些抖，索性乾脆直接开扩音扔床上，久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小薰，虽然我嘴上说放心，但我――」
傅博渊说到一半突然断掉，我抬眼望向手机，萤幕显示还在通话中，我不解地倾身拿起手机上下摇，放到耳边正要说话时，我听见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伴随着杂音，我没有听得很清楚。
「喂，小薰。」
傅博渊突然出声，因为扩音的关系所以显得非常大声，我吓了好大一跳，差点就把手机甩出去。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巴不得现在就飞去找你。」傅博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里响起，「先说好，我不是有目的才打给你的，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但之前打了几通你都没接。」
「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应前半句，抿了抿唇，最後还是选择道歉，连同说谎的一起，「对不起。」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又传来声音，「我有事问你。」
「什麽事？」
「你哥哥……」语音刚落，我的心不禁一紧。「能告诉我七年前那场车祸的经过吗？」
车祸。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记忆已经被我凿进体内深处，连最原始的轮廓都模糊不清。
但不知道为什麽，只要有人提及这两个字，心就会痛得我难以呼吸。
「我只知道是对方酒驾，进医院之前就死了，其他的不清楚。」
「不，不是。」傅博渊的嗓音忽然有些沉重，「我要问的是之後，在医院发生的事。」
我愕然，「在医院？」
「嗯。包括你父母亲什麽时候去探病，过程中说了些什麽话，你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要……啊、还有，复健的那几个月，你看到了什麽？」
「复健……」我愣愣地重复他的话，随即问道，「怎麽突然问这些？」
「呃……也没什麽，就是之前纪录案件有遗漏东西。」
过了七年才又回来调查？
正想提出疑惑，傅博渊又补上一句，「忘了也没关系，不是很重要。好了，你倒时差吧，午安。」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重新躺回床上，我睁着双眼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傅博渊的话里充满了太多疑点，但我无暇顾及，思绪早已被七年前的车祸给填得密不透风，却什麽画面也想不起来，脑袋像胶水一样糊在一起，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什麽时候睡着我不清楚。
因为梦，真实的像是一种再现。
***
今天他就回来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已经成为我每个礼拜最期待的事。他是我打娘胎以来见过最聪明的人了，虽然做什麽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什麽都做得比别人好，长的又像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明星一样，彷佛是上帝特别造来嘲笑世人的完美比例。
哼，好的就通通都给你啦。
话是这麽说，但我得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因为他近期就会出国了。据爸的说法是，哥那天在会议里所提出的想法被国外某知名企业的董事长大大称赞了一番，说什麽年纪轻轻就这麽有商业头脑真是不简单、像这样的人才不亲自带带让他开开眼界实在可惜、光凭这长相又能掳获发表会上那些刁钻女人的心……，好吧後面那句是我自己加的，不过就因那位不知哪来的董事长的盛情邀约，爸表示赞同而他本人没什麽意见，最後变成他大学一毕业就会马上远走高飞。
听完爸的描述，我整个脸都垮下来了，不过倒是戳中了安蕾的萌点。年长大叔与年轻小夥子的禁忌之爱。一边这麽嚷嚷着一边像个花痴一样摀着脸尖叫，还说如果他们就这麽定下来的话，到时她一定会兴奋而死。
想得美，我才不同意！
轻声叹了一口气，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这样稚气地试图影响他人的人生未免太过不理智。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呢，不给我一些意见吗？」
其实他这麽问过我，不是很认真想听见回答的那种语气，有点像愚弄，对於我的答覆他心知肚明，所以那时我没有回应他，随便找个理由蒙混过去了。
我不要你去。我想这麽理直气壮地对着他吼会得到他的一句「我知道」。
但既然知道又为什麽非要问我不可呢？
正在思索人生大问题的时候，手机铃声伴随震动划破了宁静的思考空间，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长方形的萤幕上显示着男朋友的名字。
啊，我都忘记还有这件事了。
这个男朋友大我五岁，是个拥有一双紫罗兰色瞳孔的混血少年，长相十分帅气，但跟他交往不到几个礼拜，我就意识到彼此根本不适合，有了分手的想法，正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他的电话就打来了，说是要请我吃炖饭。
当然他不知道我在打的如意算盘，本来是想透过电话告诉他，却又觉得这样很没诚意，於是答应了他的邀约。
我盯着响翻天的手机，这才想起今天就是约定之日。
我接起电话，婉转拒绝了他要直接来载我的热情，但看来是我太过婉转了，被他理解成我很体贴，更加高涨了他要亲自来接我的兴致。
我头痛地抚额，明明是我要分手，却被他弄得战战兢兢。
全程我都在想该怎麽开口与何时开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餐厅门口。我抬眸睨了一眼普通的餐厅外观，抬脚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进去，我差点以为刚刚那扇白色的大门就是传说中的任意门。
夜店一般的昏暗光线，高级的吧台，穿着正式的服务生和暧昧不明的氛围，怎麽看都不像一家普通的餐厅。
「吓到了？」
我望向前方轻轻晃动酒杯的少年，有些发愣，「里、里维，你不是说要吃饭吗？」
里维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色液体，闻声笑了，「有什麽不对麽？」
我突然觉得必须尽快告诉他我来这里的真正用意。
「那个……」
服务生送餐的动作打断了我，我盯着那一盘盘被送上来的食物，确实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里维，我今天来是有话想告诉你。」一等服务生走，我立刻说，「其实我觉得……」
他的电话响了。
「我接个电话。」说着，他从口袋掏出手机，起身离开。
我右手撑头，郁闷极了，再这样拖下去是要拖到什麽时候？正想着，一只手突地进入我的视线，我盯着桌上那杯渐层饮品，抬起头就望见他。
「没有酒精，喝吧。」他温柔地说完，随即转身离开包厢。
我拿起搅拌匙，将渐层混匀，冰块撞击杯壁传来轻脆声响。咬了咬下唇，我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就往外走去。
一开门，还没走几步，我就听见里维的声音，那赤裸裸的不悦让他的声线听来更冷了。
「我不是说现在不要打扰我麽？」
我贴在墙边，看见他面对着墙，站在角落讲手机。
「处理好了？很好。」他稍稍转侧，我心一惊，猛地躲在墙後，「派人去确认他的状况，之後怎麽处理不用我多说吧？」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吓得肩膀一抽，差点就把手机甩出去。我低眸看向萤幕，是妈打来的。
我静悄悄地走回包厢，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我蹙眉，正要开口，妈近乎崩溃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小薰！」
「妈，你冷静点，怎麽了？」
「你……你现在冷静地听我说。」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糊在一起。
我有些听不清，一颗心莫名忐忑。「好，你说。」
电话那头迎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沉默，混杂着刺耳的谈话声，我好似在那些吵杂当中听见救护车的鸣笛，突然不是很想听她说下去了。「妈，你……」
「你哥哥出车祸了。」
妈压抑着哭声说道，话的尾音几乎消失在那股悲恸里，「情况很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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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以薰的观点来谈谈七年前的车祸吧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