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狐鎖》 — 25 訣別

正文 《狐鎖》 — 25 訣別

奔驰了很长一段路,当夜幕层层拉下时,她们策进了一深山林。

崎岖不平的山径,蜿蜒难行的树根盘结交错,有人半身高的矮丛掩去了方向。眼见骑着马难行,顾芙遥跃下马,一拍马臀放牠自由行。

她则是抱好紫狐,跨步踩进林中。走着走着寻往耳里听到的水声,行了好些时候才见到了映照着月光的一漥山泉。

水色很清,夜月很亮,雾气朦胧飘邈,将泉边山色晕染的迷茫,看似不真切,犹如在幻境。

将手上小狐放在水边饮水,顾芙遥折了几树枝在一旁燃起火。

微弱的火光凄迷,冉冉烟袅薰上了暗色天际。

正好树丛里有果树,起了火後顾芙遥摘了几枚果子,坐到泉边递给了他,一边看着他饥饿的吃着果子,一边舀起了泉水清洗着他身上的伤口。

一个不小心使了劲,小狐痛得眯上眼睛缩了肩,耳朵也耷下了一边。

「抱歉!」她这才发现她失了神。

净好伤口後,她把小狐抱到已熊熊烈焰的火边,即便是添加了不少树枝,彻骨的寒冷仍旧一波波涌上,时节已入秋。

当她转身拾树枝再回首时,已经是一个男人坐在落叶上,身上勉强散披着紫衫。

「芙遥!」紫色伸出手搂住她。

因为他身上的伤,让顾芙遥只能轻轻拥住不用力,「你怎麽会让人逮了去?我好担心。」

「都是那个……黄……黄……就是自称他是你未婚夫的那位,他找了黑鸦鸦的法师来捉我,虽然他们没有比你爷爷厉害,但是我逃不了!」她身上的暗香还是一样熟悉,策动他的心弦。

「黄之撰。他不是我未婚夫,我不会嫁他。还有早知道就不在你身上下隐藏妖气的咒,这样你就不会因为元神大伤而被他们捉到。」放开了双手,她取出创药,一点一点地抹上他的伤口。

紫身上的伤,就是人世间的残忍。

他在她颈边垂了头,伤无妨,令他难过的是众人看待他的眼光,这种挣扎他累了,怎麽人就那样难当?他想回山上去了,真的,好想。

紫看着顾芙遥坐在他身前帮他上着药。她容颜依旧,长长的发辫垂在身後,几缕青丝卷绕在颊边,黛眉上是小小的颦蹙,柔扇似的羽睫下有一双水中映月的闪亮瞳眸。她的身上没有胭脂粉味,也没有刻意的染香,澄清如净,幽香若梅。

她离他好近,就在眼前。

温柔专心上药的模样惹他心动,一倾身,吻住了眼前人。

唇如蜜,他贪恋的汲取、细密的卷缠。半晌,才离了她的唇。但是眼里却移不开,还是深深地锁住她。

「怎麽办呢我们?」她轻轻说道。

「不怎麽办,我们一起走。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再也没有人见着我们的地方去。」

顾芙遥只是沉默,没有允诺。

「你不愿意?」

「愿意。即便化成了燕子变成了蝴蝶,就算是阵微风,我们也要一起相随飞,对不对?」

虽然觉得她的比喻有点奇怪,但是紫还是点头,收拢了她的掌心。

「对,就像是我紧握住你的双手,我们再也不会离分。」

「傻子。」顾芙遥微笑挣了开手,替他拉拢衣衫,「歇一会儿,天一亮我们就走。」

紫揽住了她躺靠在树身,夜很凉风很冷,火焰燃燃只能照着漆黑的林,却映不出他们俩的明天。

§§§

不过自东方透出一丝光芒,顾芙遥就睁了眼。

那只幻化出来向西跑的小狐狸能撑多久引开注意力她没有把握,黄之撰应该发现了,爷爷也该知道了,但是他们什麽时候会找到正确的方向追上来,她就不晓得。

婚礼在三天後,黄家再也丢不起失妻的颜面,无论如何他们不会罢手。

真的,她觉得很烦了,为什麽不愿对她放手?为什麽要强迫她去嫁自己不想嫁的人?爷爷多次找她苦苦恳谈,就是希望她乖乖当上黄家媳妇,别让两家多年的交情失了和。就为了这种理由,她就要嫁给那个残忍的人?

她绝不!

所以能逃一天是一天,能远离一段是一段。

被追上是必然的,但至少她要让这个她爱的人远远离了去,对紫她是很亏欠,他想跟她永永远远,她又何尝不是呢?

但是如果有万一……她还是会选择保住他。

紫的两睫微动也醒了过来,看着她哀哀望向自己的两汪水瞳,他伸出手抚着她的颊,冷冷的,冰冰的。

「你醒了不叫我?」

「我看你很累,舍不得叫你。」

他们俩的眼下都是一痕黑,眼里都是一层倦。

「後有追兵,你要等我睡到午後吗?」紫色拉她起身拍了拍她身上,才发现她衣裙尽是微湿。清晨的露水与潮湿的雾气,早把他们染了山中的气息。「冷吗?」透着不散的雾,她的表情似乎是那样的飘远,看不清了。

「不冷。」顾芙遥摇摇头,「你能走吗?」

「当然没问题。我们快点。」

正要牵着她走,却看见她递来的一双紫色鞋袜。

她腼腆笑道:「我术法不精,变出来的东西颜色没有你身上那般好看。」

紫窝心接下,笑着穿上。

「走吧!」

虽然是在奔逃,但是顾芙颜面容上写的不是担忧挂心,而是笑容。

牵着他的手,她现在明白了,这就是种最简单的快乐。

精妖在轮回之外,所以他不会有来世,但她有。如果真的连上天都不能眷顾他们的真心相爱,而毁了她的这一世,那麽即便是喝了孟婆汤她也忘不了他,她要把对他的思念与深刻的爱刻进骨子里,只要许下了古老的誓言承诺千年,来生,换她去寻他!

风扬起了她的发,扬起了她的笑。

紫看得呆了,也看的心慌了。他不喜欢她这样笑,总觉得那像是要临风飞,飞到他再也见不着的地方去。

这一跑,两人紧紧牵握住手,感受到日光强烈的闪烁,太阳已高高挂上了天。

忽然间顾芙遥脚步一踬,停歇了下。

「怎麽?」

她看着地,喘着气。

「我累了,歇一会儿。」

「好。」紫搂着她的肩捡了个较乾净的树下走去。「很抱歉我不能再使法力直接带你疾行,省得你这般辛苦。」

「没关系。」没说出口的是,就算是踩着云端飞也难逃,况且现在的她也意不再逃了,只想跟他多相处几分。「你伤的那样重,要是不好好休养,怕是你连人身都维持不了。我们往这边走……」

越走是越往山林隐密处行,树影厚层层地盖下,此处是连动物也难进来。

紫不解,「你不是要歇息吗?怎麽走向这里?」

「这边好,隐密才不容易被发觉。」顾芙遥拉着他让他在苔岩上坐下,站在他身前弯身看着他。「知道吗?如果你当时没有来劫亲,抢我当人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紫看着她,眼底是迷惑,不明白她怎麽会现在提起这事。

她绽放瑰丽的笑靥,让他熟悉地就像是两个人同在雾西山上的那时候。

「即使没有认识你,那场亲事也是我不愿的……」

所以当你掀开了轿帘时,就像是位天神闯进了我的天地,将我拯救出了没有希望与未来的红色花轿。

那时候你如此自信风采的无畏笑容,到现在还一直印在我心里。

曾几何时你对我卸下了心防,让我看见了世间最可爱的小狐狸,我们一路走到现在,真的,我觉得够了!

她的眼神流泄出的是一串串的回忆,还有对他说不出口的诀别。

但是他懂,他好似看见这一字一句如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不要……」

他彷佛能够猜测到接下来她所想的,因为一股银弓箭般的杀气卷天漫地的攻席而来。

顾芙遥的手贴在他的胸前,笑的灿烂。

「你也感觉到了?」她的脸上没有惊慌,只想把续下的话说完。「我知道你累了想回到山上去,那就走吧!」

如果我不是南海道人的孙女,那麽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会走的这般艰难。

逃了又逃,逃了又逃。

一天天过去了,可怎麽也逃不出。

她的手移开後,紫的前襟沾黏着一张符,他的全身已经不能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只剩一双蕴紫的眼心痛的瞪着她。

「你的眼里已经有人类的情感,你明白了。」顾芙遥摘下颈间的熊牙链为他戴上,「熊牙链能隐藏你的气,符能制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後你也会因为符的关系化为原身,短时间内……至少是好些日子你都没有办法化成人形,力量也会被封住。」

她直起身来拿出一张甲马,上面黏着几根紫狐毛。放开了手,甲马像是蝴蝶一样的翩翩飞舞,然後一飞冲天往东瞬飞去。

本来,我是想跟你说,生生死死我们都要在一块儿。

可是,我怎麽忍心看着你在我眼前失去生命?

既然舍不得,那我就选择放手吧!

放开了你也放开了我,反正我们的相恋本来就是一场错误,强拉着,总也会是被斩断。我不是想欺骗你,只是不想因为我的自私爱恋,让你两千年的努力灰飞烟灭。

回看着紫最後一眼,然後顾芙遥拨开草丛与垂枝,头也不回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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