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特别的痛苦,也特别的有趣,高中生最会在如山的繁重课业中寻找到纾压的管道,而自从上次去游乐园回来之後,我发觉梁沐琛纾压的管道,好像立刻从交女朋友,转移到我身上,梁沐琛开始喜欢追着我不放,常常问一些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像是:我喜欢吃什麽、我的衣服尺寸是多少、我家有没有养狗……诸如此类无聊的问题每天以牛毛般的数量轰炸着我,明明我一点都不想理他,他却可以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去,日复一日,我从而在他身上领悟出一个道理:我犯贱,他比我更犯贱,我们都是喜欢用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一类人。
然而时光好像就是在这样的你追我跑之下流逝的,我追着孙东禹,梁沐琛追着我,在我们都没有警觉到的情况下,一个学期结束了。
我和梁沐琛的数学都被以三十九分死当,而孙东禹和妍书则以班排一和班排二的成绩结束上学期,我跟梁沐琛约好寒假要一起读数学,下学期再被当的人就要完成对方一个要求,不过对於这个赌约我当然是势在必得,我有妍书这个小老师帮忙,孙东禹也答应我有问题随时可以传讯息问他,我相信只要每天练习,一定可以把我的成绩提高。
我是这麽跟妍书说的。
「你以为你平常都不算数学,放假期间就会奋发图强吗?」妍书翻开杂志,「作梦。」
我美好的寒假读书规划就这样硬生生被妍书打破,不过一顿饭之後我就想通了,妍书说的没错,像我这种人,事情刚开始都会规画的尽善尽美,但是等到真的开始实施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上帝给高中生最大的考题不是青春痘而是懒惰啊!
「谁叫你不好好准备考试,上课再继续发呆啊!」
「我有好好上课啊!但是我认识数学,数学不认识我啊!每次回家之後我们就好像陌生人一样。」我趴在桌上哀号,「什麽柯西不等式、什麽二倍角三倍角,我根本就记不起来啊!」
「你以为我跟柯西不等式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吗?我也是做了很多题目才记起来的啊!」妍书叹了一口气,「看在你上次把奖品送给我的份上,下学期你不会的就马上来问我,我就教到你会为止,至於上学期你已经被死当了,就乖乖跟梁沐琛一起去重补修吧!」
没想到才刚二年级上学期而已,我的数学就被死当,听高一的数学老师说之後的课程会更复杂更难,我真害怕未来每个暑假我都要留下来补修数学,说不定连毕业了都拿不到毕业证书,还要学分补完才能拿到。
早餐店里正播放着电台的音乐,是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主题曲《那些年》,歌词里有一句:黑板上排列组合,你舍得解开吗?
国中的时候听到这首歌觉得好诗情画意、好青春、好动人,上了高中才发现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就是舍得我也根本解不开啊!
「如果高中生活可以没有数学,那我一定可以过得很青春洋溢。」我托着腮,搅动着咖啡上面的奶泡。
「我也这麽觉得。」梁沐琛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问也没问就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稀客,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我笑道。
「身为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怎麽可以不乖乖返校打扫?」他说得理直气壮。
「品学兼优的学生就不会数学被死当了。」妍书阖上杂志,「快八点了,你咖啡快点喝一喝。」
我一听连忙吸了一大口咖啡,没想到冰咖啡让我沉睡已久的敏感性牙齿复发,寒到牙齿根部打颤的感觉让我痛苦的摀住脸颊。
「怎麽了?咬到舌头了?」妍书问。
「不是啦!敏感性牙齿。」
「才几岁就有敏感性牙齿,那不然剩下的不要喝了,等一下迟到又要被骂。」
「这样很浪费。」我咬紧牙关,往嘴里吸了一口又一口,边牙痛边吞咽。
「牙齿痛就不要强迫自己。」梁沐琛从我手中硬把杯子抢走,「不然我帮你喝。」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喂猪也不给你。」然後三两下把剩下的咖啡喝个精光,「走吧。」
我觉得,制定返校打扫这个制度的人应该下地狱,寒假就已经够短了,还要叫学生回校打扫,难道他们不知道学生放长假为的就是逃离学校吗?
「今天好像是学测第一天耶。」
走近校门,大门旁的人行道站了一堆人,手里拿着补习班的传单和宣传面纸,门口插了一堆学校的旗子,校园里四处都是陪考家属。
「那些补习班的工读生是在诅咒考生学测失利,就可以去他们补习班上课了吗?」梁沐琛在我耳边私语。
「废话,考试考得好,谁还要去补习啊?他们给你发传单递面纸的时候肯定心里都在诅咒你,不要去接他们发给你的传单,你数学已经够烂了,再被诅咒肯定会延毕。」我煞有其事的说明。
「卫生股长说要在司令台前面集合吧?」
「对,八点点名。」
到了司令台,前面早就来了一堆人,卫生组组长已经在司令台上面点名,我远远的就看到孙东禹背着後背包站在人群角落,阳光明明不强却撑着雨伞,看起来尤其明显。
「孙东禹!」我大声的向他打招呼,他听见了,却好像不那麽确定,毕竟他是班上的超级边缘人,除了点名,平常时候是不会有人叫他的名字的。
「孙、东、禹!」我又叫了一次,他终於意会到真的有人在叫他,这才转过头来,他看到了我向他用力挥手,有些尴尬地把左手的书夹在腋下,微微抬起手回应我。
「太阳又不是很大,你干嘛撑雨伞?」
我用手遮着眼,头顶打下的阳光让我看不清楚。
「因为我会变黑。」
「年轻就是要晒太阳啊!」我眯着眼说,「梁沐琛,你怎麽不撑伞?不怕变黑吗?」
梁沐琛插着腰,甚是张狂的仰天大笑,「是男子汉就不撑伞,我皮肤白是因为我天生丽质。」
「太子爷,你不用顾形象吗?」我冷笑,「你最好连下雨天都淋雨不撑伞。」
八点点完名过後,我们班被分配到打扫操场边的树叶区,一群人到卫生组领打扫用具,班长把大家分成几个小组,我左手举起妍书的手、右手举起孙东禹的雨伞,跟班长说我们要自动成为一组,梁沐琛在旁边看了也跟着我举手,我用眼神警告他放下,他用眼神挑衅我说他不要。
「梁沐琛,你等一下如果不做事你就死定了,班上那麽多女生要跟你一组,你干嘛死皮赖脸的蹭过来?我们组里不收留不做事的人喔!」
梁沐琛屁颠屁巅的跟过来搬扫具,「不用担心,我在家里都自己做家事,我最会扫地了。」
「你不用吹牛了,你最好会自己做家事。」我接过竹扫把,开始扫起地。
扫地真的是一门又累又无聊的活,我手在动,眼也在动,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树、看看花,忽然扫过孙东禹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麽的背影,我好奇地走过去看看。
「孙东禹,你在干嘛?」
孙东禹回头,对我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