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已怎麽回到家的,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我是怎麽过的,浑浑噩噩的上学与回家,一个月下来反覆这样的动作,我似乎失去了灵魂。
那段时间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几乎是没有的,一个人在漩涡中挣扎着,不时被拉入水中、勉强抬头在水面上吸了一口气的窒息感绵绵不绝的涌上,多少…多少的泪水呢?
葬礼上我仍然哭得像是要把身体的水份全部挤乾一样,在绕棺时我几乎快站不住脚,多可耻啊?堂堂一个男人竟为这种事情哭的死去活来,但是我在表哥们的扶持下还是走完了,我还知道…直到最後我的眼泪好像真的流乾了,在骨灰坛被捧出来之时,我的眼角流下了血丝,但是那时的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在葬礼後的一个月,我仍然反覆问着我还活着吗?我真的活在世界上吗?功课弄不好、工作也做不来,但是学校的成绩老师却还是以低分掠过的方式让我过了,局长也是在各种地方给了我方便,我渐渐才清醒过来,认知到自己还没有离开这世界这件事。」
「阿姨,你们要搬走了吗?」
「嗯,现在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目的了,小轩生前很信任你,她的遗物就让你自己去挑吧,让她活在你的心中。」
「是,谢谢阿姨。」
放下电话,我拿着钥匙走到楼上,那里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或许这样很恶心,但是那里还残留着她的味道、她的温度。
打开大门,我一直以为我会哭出来,可能是麻木了吧?我除了心痛外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房间很乾净,不管是沙发还是床铺都是整整齐齐,窗台外面还挂着她的一女中校服,我的心窝又刺痛了一下,遗物吗?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的遗物啊…
我打开她的抽屉,里面也是整齐清洁,随手拿起一本笔记本看着,工整的字迹总是记录着某些对她来说重要的事项和规划,甚至…有一些还有未完成却安排好的事项,像是前阵子我的生日。
「抱歉…真的很抱歉…」
眼窝一热,眼泪又不争气地滑落了,明明…我已经不想再哭了。
持续在她摆满文件的抽屉里翻找着,突然发现了一个信封,但是外面却没有写任何的字,只是看起来有几张纸在里面。
(抱歉…请原谅我)
基於好奇,我把信纸拿出来看了。
「我不确定这种事情算好还是不好呢?但是我还是想要留些笔记本外的讯息给表哥,如果是妈妈翻到了的话,请拿给温翼哥看吧?但可能是我离开这世界後,这信才会被翻到吧?嘿嘿…留下未知的遗言好像很好玩呢?我啊…原本就对这世界没有任何一点留恋,打从一出生到懂事,我就发现了自己和周围的人有所不同,嗯嗯…也不是只有我,而是我们这个家…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都在笑吧?但是明明是家人,很多人的气息总是如此的螫人,我不喜欢这样,我想要大家都过得开心,即使我们没有这样的宿命,不过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位和我有着同样眼神的人,就是你温翼,相处久了以後…我发现表哥其实才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如此的一般、却又如此的不一样,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但是哥的想法有时太过黑暗,我相信哥不是这样的人,因为正如哥以前所说,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事情本身,听起来很像是推卸责任吧?但是某些事情的确要站在更多种的角度去看,当全部人都认为你是错的时候,这件事情本身是值得怀疑的,哥是这样教我的,的确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想法让表哥与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这样的想法却让表哥自身变得很危险,你需要有人真正的支持你,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在,表哥将是被舍弃的一方,我很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试着让哥同时有着一般人的想法,即使今天我真的走了,哥也不会是一个人,呐…表哥,看到这封信後你的心情应该是五味杂陈吧?不过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相信世界总有一天会回应你的,如果哥已经没有那样的企图了,我想哥也会好好的活下去,我真的是如此相信着,但是哥看到这封信的话,也说明…我应该有抱着唯一的遗憾吧?那就是我没办法陪着大家走到最後,这是我最後的遗憾。」
最後一张纸,大概是写给自己看得吧?上面没有属名说是要给谁,因为那只是一句话。
「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吧。」
我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倒在她以前躺过的床上,一个人、在一个人的世界中心、在一个人的宇宙中心,放声大哭着。
说故事的期间,所有人都聚集在房间或门口了,不管是护卫队员,还是原先在房子里的人,但是我没办法掩饰自己边说边流泪的情绪,尽管一姬姊很贴心地不断帮我擦拭着,我只能勉强自己的声音不要过份颤抖。
讲到这里,我其实没有什麽好说的了,我默默低下头摸着骨灰坛,就像是在摸着她的头一样,笑着说我回来了一样,只是眼前那样的景象,不可能发生了。
潘星没有说话,全身颤抖着,可能是在害怕也可能是难过,不过不怪她,这样的故事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只是想透过这个故事让更多人知道,这世界有如此之棒的人存在过,我不过是故事中的配角,主角是她,闪耀动人的她。
「不好意思带给大家不好的情绪了,最後我还是有些话想对自己的家人讲…我很懦弱,季轩大概是错的吧,我并不特别,我甚至一般到路边随处可捡,我个性也不好,遇到某些不好的事情,就会情绪盖过理性,认识这样的我大概很无聊吧?我不可怜…可怜的是已经离开的她、我很可悲,因为如今的我是这样的颓废,真的是很对不起。」
这样的决心几乎是同时下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必须离开这世界,我把骨灰坛塞给了琴柯姊。
「抱歉,季轩就交给你们了,之後…还请不要追上我。」
说完,我推开众人来到门口,在众目睽睽下笑着。
「禹步。」这瞬间,视线快速地奔驰着,我脑海里有着一个目的地。
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其中两种,是会面对问题的和逃避问题的人。
说句大实话,面对解决问题我有两把刷子,但是逃避问题我更是其中佼佼者,而最後的逃避问题,就是现在这个问题,问题:我还活着解决办法:死亡。
现在的视线已经来到了台北最高的建筑上,台北101观景台,禹步是一种乘着地脉移动的缩地法,对於位在盆地的台北城,底下有众多地脉的城市,瞬间移动队会禹步的人来说,简直不需要有任何交通工具。
「我都忘了我有惧高症呢,凭着血气方刚就跑来了吗?」
惨笑着,我停下有些颤抖的双脚,双手握住观景台的栏杆。
「真的怕就不要乱跑啊。」
追上我似乎很轻松,那月姊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背後,手上仍然撑着一把黑色的蕾丝阳伞。
「我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这故事的勇气,如果说完了我又有没有去面对它的勇气,然而说完了以後,我却连面对大家的勇气都没有了。」
「面对我们,你需要什麽样的勇气?」
那月说话的语气不温不火,大概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吧?我可能惹她生气了。
「我啊,就是为了逃避这些痛苦的事情,我去了恩惠,遇见了大家还有最喜欢的姊姊们,但是现在的我想起来了,我只是给你添麻烦而已,没有我慵懒的那月姊就不会有那麽多事要处理了、有那麽多姊妹的琴柯姊也不会…」
「你还要再说下去吗?」
那月姊大概真的动怒了吧…我惨笑着。
「真的很对不起…但我也很感谢那月姊,主动找我搭话、关心我,这阵子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照顾,也很对不起智花,我要食言了,作为哥哥我真的是烂死了。」
向那月姊鞠躬,在这浪漫的天台上,想不到我不是告白,而是直死宣言啊?转过身闭上眼睛,留下最後一段话。
「太好了呢…姊可以不用再抓住我…也不用绑着我、看着我了,再见…」
翻过围栏,我开始直线下坠,我想看最後一眼天空,转过身…哈…一样的空旷一样的没有星星呢…然而我却看见了娇小的身影跟在我的身後跳了下来。
(那月姊!?)
我惊讶的看着她,强风中我惊讶地说不出话,她要干嘛?
「我啊,要全盘否认你说的话,虽然我在任何意义上今天第一次认识你,但是我还是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还有很多事想带着你们一起去做,而且阿翼你说错了一件事,我不是慵懒,我只是没找到提起我兴趣的事,其实我…很爱管闲事的!」
那月伸出她的小手,拼命的往我这里伸过来,脸上依然带着高傲的笑容,即使在强风中显得有些扭曲。
「为什麽?我这种人放着我不管就好了啊?为什麽要救我!?」
「我没打算徵询你的意见,快说救我!不然我就和你一起去撞击地球吧!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嘛!?」她喊着,手离我越来越近…
离地面越来越近,然而…我并不希望她陪着我一起走向死亡,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和孤独的离开这世界。
「资格?仅仅你是我弟弟、是智花的哥哥、是护卫队的保护对象,你就有资格活着!你就有资格向我求救!快!伸出手说救我!」
其实,那月的手已经近到可以硬抓住我的手,但是…她却在徵求我的同意,为什麽呢?那种光芒…就好像是如此的温暖,我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
「救我…」
「听不到!」
「那月姊救我!」
我到底是想活呢?还是想死呢?现在的我看见那越认真的脸,我突然又失去了答案,我到底在追寻什麽呢?我伸出手,我真希望…有人会告诉我答案,那月抓住了我的手,下一秒我们在最靠近陆地的瞬间消失了,消失在所有看见我们的路人眼前,而距离地面…大概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吧?差一点点…就可以去见你了呢?
「到家之前,都好好握着我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形式漂浮着,不过很快的…我又回到了刚刚所在的房间,也就是我家。
「呜哇!刚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被突然出现的我们所吓了一跳的潘星在房门口停下脚步问着。
「没事,大家先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们家有点私事要说。」
一样,那月拉着我回到房间,只是这次把门关了起来靠右边墙壁的地舖,智花被清姬陪着睡着了,奏和音大概是被一姬柔性劝导也已经睡了,目前醒着的就剩琴柯、一姬、亚斯塔露蒂,不过那月并没有停止前进,而是来到玻璃门前,因为那里还有一床棉被,原本是堆放东西的密闭阳台,只是东西清掉後,发现这里也可以放行李和床,我事先在这给铺好了我的区域。
一姬、琴柯进来後,她拉上玻璃门才把手放下,我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知道喔?痛死人的呼巴掌吧?我准备好了。」
「知道就好。」
她一说完,我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道夹杂部分风声,我能猜到一定很痛,只是过了一会,却没有想像中的痛击,而是只有一双手托住了我的脸颊。
「喂蹲下来,手会酸,还有眼睛不可以睁开。」
「嗯?!喔…」
蹲下後,我的头被轻轻地抬起,接着一股淡淡的红茶香包围了我,那月姊抱住了我的身体。
「对不起,我其实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你,大概安慰的话你也听多了吧?我只好这样抱住你来感受你的痛苦了,对不起…你很勇敢了,也回来了,不用再害怕了…」
鼻子有点酸,可能是这里空气不流通吧?
「嗯,我们也在喔?」
琴柯和一姬姊也抱上来,一时间…我忍不住无声地哭了出来。
「唉…你也真的是…爱哭鬼呐…」
她轻轻拍着我的头,莫名让人有种备受疼爱的感觉,为什麽呢?这种感觉有点舒服…好像很想睡呢…
「那月姊…别催眠我…」
「乖,时间不早了,你也该睡了喔…」
闭上眼睛,世界再次与我切断联系,我沉进了熟悉的梦乡之中,找寻最初的感受去了。
「所以说…弟弟一瞬间跑去跳楼?!」
一姬一副晕倒了的样子,琴柯连忙扶住她。
「太跳脱了,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而且阿翼怎麽做到瞬间移动的?」
「我想,阿翼比别人多度过了一段加倍痛苦的时期,心中的痛苦早就无法释怀了吧?面对那麽高的一层楼,即使有惧高症也是面不改色的往下跳,那种决心事早就有的,至於他的能力,大概就是他说的阴阳术吧?」
那月摸摸已经睡着了的阿翼,脸上有着复杂的表情。
「这样的孩子,在同年龄之中,可是特别累的呢…」
"梦,到底为什麽产生的呢?"
我有一次这样问着她。
"因为被做梦的人需要着吧?"
"但是梦也有好坏之分呢"
"这大概是在说阴阳术的预兆一词吧?"
"然而阴阳术并不干涉宇宙呢,为何以前还有人说阴阳术是救世之术呢?"
"我以为我们还在讨论梦呢,已经来到宇宙了啊?"
"就当作同理吧?"
"我还是说说我对梦的看法吧?在没有阴阳术前,梦应该是纯粹的执念和理想,有了阴阳术後,梦应该是异空间吧"
"哇...的确很有可能"
那是一次在家里的对谈,我从床上醒来,问着在一旁看书的她,这问题很突然,不过她没有提出疑问。
此时的我正做着梦,梦里我在一片广大的樱花树海漫无目的地走着,我能听到每棵树下都有人高声谈笑着,也有时可以感觉到人的气息和经过我的微风,但是眼前除了飘散的樱花,我找不到任何人,我究竟...在这里做什麽?
随便找了一棵树,慢慢地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天空为什麽是白色的呢?
微风带起地上的花瓣卷向天空,我伸出手试着抓了一片花瓣下来,原来...樱花的花瓣是如此的柔软,这手感好怀念呢?
突然的我醒了,我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钟,已经五点半了,原来在那月的怀中倒下後,已经过了这麽久了吗?慢慢的爬起身,突然觉得右手边摸到了什麽,在微弱的窗外灯光下,我看清楚了是季轩的骨灰坛。
(哈哈,真是...早安呐)
我叠好被子,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房间内,大家看起来还在睡,为了避免打扰到大家,我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不过都睡不着了,要先准备早餐吗?可是早餐店也还没有开门吧?)
客厅的其他人也都还在睡着,不过我能清楚感受到,我一踏入客厅的瞬间,似乎就有人醒了,不过在没有人开口提问的状况下,我穿好鞋子就离开了家门,搭着电梯去顶楼。
(能看到日出吗?不对...应该不能吧?)
顶楼的铁门是开的,走上楼我才想到楼上也有布署人员在啊!正想转身就走,却听到了举枪的声音正往这里过来,叹了一口气...只好什麽也不想的走了出去,一照面就看见M4A1正举着枪对准我来的方向。
「是我,要验证身份吗?」
我举起双手站在门前,M4A1赶紧将枪收起来像我敬举手礼,站在我身後的仙都木阿夜也走了出来,刚刚我正在犹豫的同时,我就看见了她从黑暗从现身,着实没把我吓出尿来。
「少年怎麽会在这时间上来呢?」
看来是同时值夜勤的仙都木阿夜疑惑的问着。
「没事,透透气而已,这里早晚温差很大,还能适应吗?」
「是,除了半夜有些湿冷之外,其余一切良好。」
「嗯,有问题再跟我说。」
我向M4A1点点头,转身开始往电梯机房上爬,顶楼的正上方还有一块小正方形的平台,我爬上去後慢慢地躺了下去,这里是都市丛林中,最能一眼将天空收进眼底的地方之一,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以前就有跑上来这里看天的习惯。
「少年喜欢看天吗?」
阿夜也爬了上来,虽然她明明有更方便的方式,不过她还是爬了上来。
「大概吧?因为天是开阔的,总觉得即使是不被需要的我,仍然有被天空所容纳的空间。」
「是吗?少年是怎麽看待这个世界的呢?」
「这世上到处都有地洞,有的洞小,有的洞大、有的洞浅、有的洞深、有的洞很明显、有的洞隐藏的很好,真的是五花八门,一旦想到前途有这麽多个洞,我就会满心不安,一步也不想走了,所以...我喜欢已经把这些洞加盖过的故事,男女主角彼此相爱未来幸福美满、国高中生在校各种开心日常,我想...我一定是不希望那些角色在虚构的世界中也要经历我们所不想经历的悲伤,所以...我如此的旁徨吧?这世界真的容得下我吗?」
「稍稍和我想像中有些不同呢,我还以为少年只是单纯的憎恨自己的命运和世界,没想到是深思熟虑过的吗?」
阿夜笑着,坐在我的旁边。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我对少年的看法不会表态,我怕那月说我带坏你呢。」
「那阿夜姊怎麽看呢?」
「这问题问错了喔?我和少年所生活的世界不同,而且这里也才刚来没多久,我并没有办法给出什麽想法,不过要说我们那里的话,我想应该是相当的安宁吧?」
她正说着,楼梯口又上来了一个人,从侧面来看,好像是琴柯姊,脚步声听起来有些着急,相当的急促。
「不好意思,请问有看到我弟弟吗?他人不在房间里。」
「要找少年的话在这里喔?」
阿夜毫无预警地抓住我的手往上举,彻底被卖了。
「我还以为我们在讨论世界?!」
「是啊,帮你换个人谈谈应该更好吧?」
阿夜俏皮的吐吐舌头,飞身跳下平台,琴柯姊则刚好爬了上来,我看了一眼琴柯姊的表情,完了...连一向脾气好的琴柯姊都带着怒容,想必这下子我不好过了。
「爬这麽高干嘛?又想做什麽愚蠢的事情吗?」
「琴柯姊已经知道了吗?所以才说又想...」
大概是在我熟睡的时候说的吧?这样我就能理解琴柯姊的怒容了,是怕我再次跳楼啊...
「没错,随随便便就想把自己的命扔出去,怎麽想都觉得太愚蠢了,难道活到这麽大,就只知道用死来解决问题吗?」
即使是很喜欢的姊姊,突然被这麽一说,自尊心作祟,心底涌上了一股无名火。
「死可以解决的问题,大概就这麽一件吧?」
「是吗?那活着的人怎麽办呢?活着的人必须承受已死之人的痛苦啊!」
「对啊,告诉我琴柯姊,活着的人怎麽办啊?之所以会心痛、之所以会想死,那就是因为活着的人承受着已死之人和那些原本不存在的痛苦啊!所以说...活着才会想死啊...这也是活着的人...仅剩下用来追忆逝去事物的权利啊...不管是以前的宠物犬、箱子里的小白鼠、黏人的猫,活着的人...只会越来越痛苦啊...」
我低下头,我没有在看琴柯姊的脸,我只是认为,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心底默默祈祷,琴柯姊会大发雷霆,转身就走。
「所以说...活着的人更需要依靠活着的人啊...因为他必须跨过这些痛苦,才能获得幸福。」
琴柯姊突然的抱住我的头,抽泣声传进了我的耳里,我连忙抬起头来看着她。
「琴柯姊...在哭?」
「啊,对!我在哭,我想试着去理解阿翼的痛苦,我想帮他分担那些痛,因为我会努力活着,所以我想陪着他一起跨过这些障碍,呐阿翼...可以吗?姊姊我可以帮助你吗?」她擦拭着眼角,但是眼泪还是不止的滑落。
是吗...竟然会有人傻到要背负这种罪呢...不过这就是温柔吧...打破一切心墙的温柔,我抱住琴柯姊回应着她,即使我说不出什麽话。
「谢谢你琴柯姊,真的...非常谢谢你。」
日出,还是来了,原以为见不到的光芒,现在越过山头,照亮了整个城市,即使那只是黎明的一束光,却也是...如此的耀眼啊。
「琴柯姊...我可以放开了吗?」
「抱歉,就这样在我抱一下吧,毕竟怀中的这弟弟,可比其他妹妹们还要任性、还要调皮呢。」
「诶?是这样吗?」
我自认只是想法黑暗了点,不到任性和调皮吧?任性也不过是偶尔为之啊?这你们不也一样吗?
「琴柯姊怎麽会这麽早醒呢?现在才快六点整喔?」
「诺维可能注意到有人出去了吧?阿翼出去没多久,她就进来跟我说了这件事,阿翼才是,这麽早就醒了?」
「嗯,有些睡不着,醒了就打算等等去买早餐,只是时间还没到,想在这里透透气。」
「是吗?阿翼...在想些什麽呢?」
「我在想什麽啊...?很多事情喔?」
我常常在想些东西,但是想得太多,所以没有办法完整地说出来自己在想什麽,这大概是我的缺点之一。
「那麽,说说看吧?阿翼想说的事。」
琴柯姊放开手,慢慢地坐在我旁边,她的脸上还有些泪痕,不过现在看起来莫名的心情好上许多。
「我啊,对这世界讨厌的要死,却又觉得这世界很美,虽然有很多痛苦到让人承受不住的地方,又有很多没天理的事情,但是我对自己是身为人,而不是身为其他生物,我感到很开心,但是...这样的想法确时不时的会左右对调,因为我对失去已经承受不下去了。」
我摇着头。
「有人会说,失去和获得总是一失一得,但是我对於这种说法有些不解,因为我总是在失去,现在...我可能获得了,但是...我心底的失落感却不曾消失。」
我是怎麽看养育我的这个世界呢?低俗、黑暗、可怕、深邃,我不是自命清高,而是表象上,这世界就是如此。
「我呢,曾经也生活在一个残忍的世界里呢,对於我们充满歧视的世界,当年我们在管理局,我也是努力在这波歧视中求生存,我们与众不同,我们那些被公开的秘密是我们的难言之隐,但是...我们还是努力的活了下来,我想改变,我不是想改变世界,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我们的改变是往什麽方向呢?除了自己本身还有什麽呢?其实...我是透过改变自己来改变大家,所以我认为你需要改变阿翼。」
琴柯姊笑着,但是我能明确理解她的意思,她希望我的改变之路上,她能在一旁参与,毕竟她认为我这个人,是需要一个人陪在一旁的。
「大概吧,但是我以前也是认为,非要改变才能适应这世界这种事情,有点不太能接受呢?」
人需要改变才能适应这世界,不论怎麽想的确是很有道理的一环,但是这是必须的吗?世界永远是对的、永远是值得人们改变才能适应吗?我不认为世界是值得我们这样做的事,因为这世界已经污浊不堪,至少我是这麽认为。
「那,这话题先放一边吧?走吧?我陪你一起去买早餐。」
「咦?我说的话这麽偏门吗?」
「不是,我是这麽想的」琴柯姊笑着,拉着我的手开始移动「与其我们两人坐在这抱怨,到不如做点事情来冲淡这样的情绪。」
「好吧好吧,反正我本来就这麽爱抱怨啦!」
「咦?在恩惠时,我可没听你说过什麽抱怨的话啊?」
我们两人走下平台,询问了阿夜和M4A1的想法,在搭着电梯来到一楼,正好看见值班的英灵卫宫和亚莲。
「早安,两位晚上还习惯吗?」
虽然我对那满脸凶相的英灵卫宫有些不自在,但是既然让人家来住了,多不自在也要问一下。
「谢谢,没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呢。」
亚莲微笑的点点头,他身上穿着的是教团配置的团服,据说是防弹、防冲击和保暖的多功能团服。
英灵卫宫只是点点头,不过看起来他好像也是属於那种不用睡的人,既然不多话也就不多问了吧?
清晨的社区格外安静,鸟鸣声也只是偶而传来几声,远处更有汽机车经过的声音,不过时间尚早,所以可以清楚地听出来只有一两辆车经过的声音。
我们向大门的警卫打了声招呼,我带着琴柯姊往社区外的一条人行道走着,对面是我曾经上过的小学,而我正前方的则是一条通往小学周边的斑马线和红绿灯。
「阿翼上过那间学校吗?」
「是喔,那间是我上过的小学,以前还有在第一声钟声响起的瞬间从社区冲出去,在打最後一声的同时赶到校门口的经历呢。」
「呵呵,脑海里能想像到那样的画面呢。」
我们站在红绿灯前,遥望着对面的小学门口,大家...应该彼此互不往来了吧?上高中後小学的同学会几乎没有人在举办过,如今说起来算大学快毕业了,竟然只剩下高中同学会有在举办。
无意间看了一眼十字路口旁边的电线杆,胸口无预警的揪了起来,是啊...从高三开始,每次回家的路上我会尝试绕一点远路,因为每次经过那个十字路口,脑海里会自动重播那个画面,那时的我几乎没有对这件事情有抵抗力。
「阿翼?」
回过神来,绿灯只剩下10秒了,琴柯姊拉了拉我的手,好像是要我跑起来,我抓住了她的手摇摇头。
「没关系的,就等下一个吧?不过一分钟吗。」
是害怕吗?大概吧?因为总觉得我如果没有在绿灯开始的一瞬间走过去,下一秒在路中央时,可能就会被一辆刚刚没看见的车给撞飞。
又看了一眼电线杆,兀自的叹了一口气,到底为什麽呢...这样的命运、这样的痛处,我为何非要承受这些呢?
「绿灯了。」
秒数开始倒数,我确认左右没有来车後,小跑步的到了对面的人行道,途中我眼角余光看见了琴柯姊看我的表情。
「不用担心」我笑着「我没事。」这句我没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又或者只是自己安慰自己而说的呢?我不清楚,但是能明确了解的一点是,现在的我真的没事。
「阿翼不顺便介绍一下周围吗?对这里姊姊我可是很陌生喔?」
「哈哈,要说介绍...我还真不知道要从哪开始说起呢,叫从这条路开始说吧?去恩惠前这里都是我每天前往搭公车的必经之路呢,早上出门就从这里走到公车站,想要去远一点的的方闲晃时会跑到对面的公车站,这里的交通其实很便利呢,公车可以到达首都市中心和各区的繁华地带,又有捷运支线到更远的地方。」
「嗯嗯,昨天乘车来到这里时也有观察到呢,不过也有看到公车上塞满人的情况,这常见吗?」
「这点倒是蛮讨厌的,公车司机不会管车上塞了多少人,只要公车站还有人招手,他就会停车,而有的人也不会管车上有多少人,硬要挤上来,尖峰时段常常这样呢。」
「感觉好不舒服呢,让我想起以前挤地铁,一挤上去就连转身都很困难。」
「嘛...差不多的感觉吧?」
我们来到对街一间「永和豆浆店」,这间是我吃的最习惯的一间早餐店,他的烧饼油条、饭团蛋饼都相当美味而且也相当早开门,现在还不到6点半,门前已经有些人潮了,走进店内立刻被柜台的店员欢迎着。
「欢迎光临!请问要内用还是外带呢?」
「外带,请给我菜单。」
「好的。」
接过店员手上的菜单,我和琴柯姊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蛋饼、饭团...嗯,这不是很正常的食物吗?」
「等等,你刚刚到底想到了什麽?」
「不不不别误会啊?」
琴柯姊好像发现自己无意间说错了什麽话,连忙挥着手要澄清。
「我只是刚好想到阿翼以前吃炒饭时说过的话啊?」
「啊?我说过什麽吗?」
「那个,没事...没什麽?」
所以说我到底说过什麽啦?总觉得琴柯姊的表情明显隐藏了些什麽,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我说过什麽对食物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