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感受到的这种温暖，虽然只是另一人手心传来的体温，但感觉还是有那麽一点熟悉，是为甚麽呢？
对了，就像那时，和那时候感觉到的一样…
一样？那时候？甚麽时候？
多久以前？在哪里？和谁呢？
这样啊，这种模糊的既视感…又是过去吗？
停下来，别去想，别想破坏我现在的生活。
◎
「望…望晔！」
「啊，朔姊…怎麽了吗？」
「我才想问你怎麽了，要专心，别发呆啊。」
现在是在开店前，每天都要做表情训练的时间，顺带一提，昨天的表情训练也是一点成果都没有。
朔姊用双手把我的头向下移，让我的视线刚好对上她的双眼。
「朔姊…」
「不要说话，在试一次看看。」
我控制脸颊上的所有肌肉，试着摆出微笑的表情，但似乎一点改变都没有，而且…
「望，为甚麽你的眼神一直游移，不敢看着我？」
像这样俩人双眼互视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不，不是那种让会让人困扰或厌恶的不自在，应该是…害羞吧？
「没事的，我会好好看着朔姊的。」
「那就好…」
我又将视线回到眼前的娇小店长身上，虽然朔铃姊身材娇小，但是就算是我，也认为朔姊非常可爱，我想其他人来看更是如此吧？
「喂…又避开视线了啊，这样子我会很受伤喔？难道看着我会让你很不舒服？」
「不…不是，是有很多复杂的原因…总之没事就是了！」
是害羞啊…虽然无法从表情表达出来，但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感觉我的心脏正跳得很快，不过我不会跟朔姊说的，不然她会捉弄我一整天的。
「那就好好看着我！没做好我就晚十分钟开店喔！」
喂…你是店长吧？怎麽可以做这种事啊？
这样的互视持续了五分钟，朔姊突然开口问我。
「望，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怎麽了，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
她的语气突然变认真，不在孩子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我认为是喜欢啊。」
「真的？说实话也没关系喔？」
「是真的，到底怎麽了？」
朔姊听到我的回覆，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回到平时那种语气。
「因为啊~感觉望你就像是机器人一样啊！」
「机器人？」
「是啊，每次我六点半到这里的时候，都看到你一定是在整理零食区第二排的洋芋片，每次都这样，像是机器人一样。」
「因为…我不喜欢生活中有任何改变啊…」
「改变真的有那麽不好吗？」
「是啊，一点都不好。」
「这样啊…望你是这麽想的啊…」
现在从朔姊脸上可以看到的表情，是难过、无奈还是怜悯呢？
好多好多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都是我无法表现出的表情。
但很确定的是，看到这样的朔姊，让我很难受又难过。
不想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一点都不想。
啊啊…这样也算是发生改变了吧？
不行，不行发生改变……
「说我是机器人，朔姊你才像是小孩子呢。」
我把眼前的娇小店长抱了起来，还是用那种「飞高高」哄小孩的抱法，虽然是刻意惹她生气但如果能化解这奇怪的气氛也好。
「呜啊啊？！你居然！居然！对我这个长辈做出这麽不敬的事！」
果然，朔姊像是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在半空中又踢又闹。
让她双脚着地後，她又朝我冲过来又打又骂。
「扑克脸！无脸男！机器闷骚人！优良员工！」
为甚麽最後变夸奖我了啊？
我伸出单手阻挡着攻击我的小小拳头，一边从左边口袋中摸索着。
「朔姊，冷静一点。」
「不可能！这是为了我的自尊挥出的拳头！」
虽然她的拳头一点力道都没有，被打到还有种被按摩的感觉，但不管她似乎会闹上一整天，一想到会影响到整天的工作进度就浑身不舒服…
「朔姊，你看这个。」
我从口袋中拿出一支棒棒糖，糖的中间有一颗酸梅的那种。
「不会吧？！那个难道是！你怎麽买的到？」
朔姊停止了挥拳，注意力全被我手中的棒棒糖吸引了，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棒棒糖，糖的部分是金黄色的麦芽糖和酸梅，真正吸引朔姊的是它连结糖的棍子部份，一般的棒棒糖都是用小小一支白色塑胶棍，但这个棒棒糖却是一把关刀的造型。
「是冷兵器棒棒糖！还是中国系列我没有的关刀！」
没错，这就是这款棒棒糖的名字，造型和名字设计的这麽凶恶，除了朔姊会买以外，还会有哪些客人愿意买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顺带一提朔姊会喜欢是因为她认为「又酷又可爱」
「到底是怎麽买到的？！明明我们店要进货都没办法！」
就我所知这款棒棒糖卖的并不好，它只有一种口味，唯一的特点就是那多种类的兵器造型棍子，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自然就被它款棒棒糖比过去了。
「运气很好喔，我在一家小超商看到的，刚好就剩这一支了。」
其实这是骗人的，在我住的公寓附近有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开店的是个老奶奶，那家店还有许多库存，要是告诉朔姊，她一定会一口气全部买下来，这样我就失去阻止她闹脾气的办法了。
「朔姊，这个可以给你喔。」
「真的？太好了！」
「那刚刚的事可以一笔勾销吗？」
朔姊原本要拿棒棒糖的手又收了回去。
「可是！谁…谁叫你说我是小孩子！还把我那样抱起来！」
「这样啊，那我不勉强你，我自己吃吧？」
我把玩着手中的棒棒糖，虽然刚刚拒绝了，但朔姊的视线也都没离开棒棒糖过。
接下来，我转身背对着她。
「啊……」
这声音当然是朔姊发出来的，我转身看她是否改变心意，但她还装作没事的样子。
我动手撕开了糖的塑胶包装纸，还刻意弄出声音。
「啊啊啊？！」
朔姊双手抱头，像是在忍耐着什麽酷刑似的。
看来只差一步了。
我接着把糖慢慢靠近嘴巴。
「不行啦啊姆！」
朔姊朝我扑了过来，张开嘴咬住了我手中的棒棒糖。
我没松手，她也不松口。
要是这时候有客人进来，一定会被这这副景象吓到吧？
「朔姊，你不是不要吗？」
我拉了拉手中的糖，但却被朔姊咬的紧紧的拔不出来。
「嗯呜！」
似乎是认为我要把糖拿走，朔姊咬的更紧了。
「这样的话，那刚刚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嗯齁！呜呜！嗯呜！嗯啊！」
朔姊含着糖我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麽，不过看她表情一定是又气又不甘心。
我有些罪恶感的松开了手，也代表着朔姊的自尊输给了十二元的棒棒糖了。
◎
「还在生气吗？」
十分钟後，我看着鼓着脸颊一边吃糖，一边帮客人结帐的朔姊，虽然有些对不起朔姊，但这个画面真的很有趣又可爱。
後来我还是决定在跟朔姊道歉一次，毕竟平常都是她在捉弄我，难得有一次我可以反击，不过似乎有些捉弄过头了。
「朔姊，还在生气吗？」
「嗯？没有啊，我很开心啊，中国系列的冷兵器都收集齐了喔！」
「这样啊，那为什麽脸颊像是在赌气般鼓鼓的？」
「啊，这是因为啊……」
朔姊将手中的棒棒糖拿出来给我看
「好厉害，麦芽糖的部分都吃完了，中间的酸梅却像是完全没事一样。」
「是吧！我的舌头可是很灵活的喔！我还可以把糖舔成像是雕塑家的作品一样喔！快夸奖我！」
「好厉害好厉……不，不要玩食物啊。」
「才不是在玩，常来买酱油的王奶奶说过，玩和浪费食物可是会被神明偷走肚脐的喔。」
「好好好，那赶快把它吃掉吧……你把酸梅递给我是什麽意思？」
「好酸的东西，我不敢吃。」
「不，谁叫朔姊你都只吃甜的地方，这种糖的吃法本来就是要和酸梅一起吃啊。」
「拜托了望！我真的做不到啊！」
不只外表，喜欢的东西，甚至连吃东西的方式都像小孩子啊。
「我也没办法，不和糖一起吃的话好酸的…」
「如果望最後没吃，最後丢掉的话，肚脐被偷走也没关系吗？」
「我是没关系，因为肚脐会被偷走的明明是挑食的朔姊啊？」
「呜？！你怎麽忍心看姊姊没有肚脐！」
「那是老一辈的人编的故事啦。」
「但如果是真的的话！呜……望晔，可以帮姊姊这个忙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朔姊不会介意吗？」
「介意？介意什麽？」
「就是…那个…」
我不知道该怎麽和朔姊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解释。
朔姊不解的看着我，接着靠近我，直盯着我的双眼。
「怎……怎麽了？」
「嗯……嗯……啊，这样啊！哈哈哈别担心啦，间接接吻什麽的，我不介意喔。」
她说完就把酸梅放到我嘴里了。
等等，她是怎麽办到的？为什麽看了我一下就知道我在想什麽？
「好酸啊…朔姊，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呢，自然而然就感觉出来了。」
我看着她开心的挥舞着手中的塑胶关刀。
又一次在内心中问着自己，她真的大我两岁吗？
「你是不是在想什麽对我很没礼貌的事啊？」
「没…没有，完全没有。」
「那就好，不过啊，如果真要说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因为这是属於我的意义吧？」
「意义？」
「是啊，我存在的意义。」
朔姊停止把玩手中的塑胶关刀，双眼直盯着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我不太懂。」
「我认为每一个人的诞生都是对这个世界有意义的，或许每个人都有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或是必须做的事。」
「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啊…」
「是啊，或许有的人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影响某个人，或许两个互不认识的人，需要相遇并走入彼此的人生，才会了解到属於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朔姊呢，你有找到属於你存在的意义吗？」
「我的吗？现在想想，我能了解你的想法，知道你无法表达出的内心，说不定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呢？」
「这样啊…」
「真是冷淡的反应啊，亏我这麽认真的说给你听……等等，啊！原来是害羞了啊！」
真的，完完全全被说中了，难道朔姊真的有这种能力吗？
「但是，如果是真的，朔姊你存在的意义是因为我…不会觉得很困扰吗？」
「什麽意思？」
「毕竟和我太近的话…会被人指指点点的，我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把情绪表达出来，在遇到朔姊以前的生活又都是那样…」
为什麽我会说出这些话呢？如果我否定了自己，是不是也代表否定了一直以来帮助我的朔姊呢？
朔姊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阵子，果然是造成她的困扰了吗？
「望，看着我。」
看着？朔姊又会把我内心给看透了吗？
「不…不要。」
不行，会被看透的，内心的想法，一切都会。
「望，我教过你吧？和长辈说话时…」
「要好好看着对方…」
我看向朔姊，她并没有困扰，没有气愤，没有难过，只是微笑着。
「太好了，终於看着我了。」
不像是平常孩子气的笑容，是非常非常温暖的笑容。
啊…
这样啊…
这种温暖，朔姊摸着我脸颊时传来的温暖，和她现在的温暖笑容。
对了，就像那时，和那时候感觉到的一样…
一样？那时候？甚麽时候？
多久以前？在哪里？和谁呢？
这样啊，这种模糊的既视感…又是过去吗？
停下来，别去想，别想破坏我现在的生活。